“昂?”岳飛轉頭一看,湯懷、王貴、張顯三個拎著幾個荷葉包,抱著一個酒罈走進他的軍帳。
“想什麼呢?這般出神。”
王貴將酒罈子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岳飛行軍床上,嘴中嘖一聲:“該不是操心家裡事情吧?”
“哪有。”岳飛搖搖頭:“家中一切都由老母與我妻操持,哪裡需要我去憂慮。”,看看他們三個:“所慮者,不過是現在的戰事而已。”
張顯將一個荷葉包撕開,香噴噴的炙雞味兒飄出:“考慮什麼啊!兵來……呃,那個什麼擋,將來……將來咱們就打。”
岳飛面無表情的看他幾息,突的一笑:“你這般說……竟然也有幾分道理。”
“那是。”張顯樂的哈哈一笑,拍著胸脯開口:“咱老張肚子裡雖然墨水沒有多少,但是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
湯懷將荷葉包開啟,拿起一張餅往他嘴中一塞:“吃你的吧,說你胖還喘上了。”
“行了,鵬舉兄,莫要想那些說的不算之事了。”王貴給幾人分著酒,伸手一抽,炙雞的一條腿被他撕扯下來,張開大口一塞,含含糊糊的開口:“到時候將令怎麼說,咱們怎麼幹就是。”
“總要思考一下的,總不能他人說什麼是什麼。”岳飛笑著搖搖頭,也不和幾人客氣,伸手拿起醬肉吃著:“今次齊軍確實是前所未見之危機,我等也要多些準備。”
“這是朝堂上相公們該思考的。”張顯嚥下口中食物,滿不在乎的抹一下嘴唇上的餅渣:“咱們就考慮著怎麼在戰場上活下來就成。”
“順便多砍兩個人。”
“哈哈哈哈——”
三個粗俗的漢子大笑著,岳飛笑著搖搖頭,伸手端起酒碗輕輕啜飲著,目中帶著思索之色。
……
同一時間。
漫天的煙塵在空中飄散,一個個面上帶有些許疲色的齊軍士卒圍坐一起,有人拿過來水囊遞給沉默不語的完顏宗弼:“兀朮,在想什麼?”
抬起頭的完顏宗弼被陽光晃個正著,下意識眯起眼睛,隨後伸手握著水囊接過來,喝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在舌面上滑過,順著食道進入胃中,頓時讓他眼睛一亮,睜大眼睛看看面前站著的完顏宗敏:“阿魯補,還是你知道俺的喜好。”
喜滋滋的又慣下一口。
完顏宗敏走過來,左右看看,湊近他:“四哥,怎地,你這是準備拿個侯爵回家?”
完顏宗弼動作一停,沒甚感情的雙眼在他面上掃過,輕輕一哼:“封侯拜相,漢人最高的榮譽,俺自然也是想的。”
完顏宗敏仔細打量他幾眼,重重喘息一下,站起來:“算了,你……你願意做甚就做甚吧!”
完顏宗弼微微抬頭:“阿魯補……”
剛準備邁步的阿骨打十二子頓住腳步轉過頭,完顏宗弼手一揮,水袋飛過來被他接住。
“……你們莫做多餘的事,小心死的更快。”
聲音入耳,完顏宗敏皺起眉頭,看了半晌完顏宗弼,這才轉身走開。
完顏宗弼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漆黑的瞳孔映著遠方的翠綠的原野,也凝視著那面齊字旗,機械的抬手,一口咬下肉乾,緩緩咀嚼。
不久,大軍繼續前行,馬蹄在天地間留下轟鳴之音,一路翻滾遠去臨清。
……
日冕將要臨近辰時,河北的風時不時暫停下來,蒼茫的天地之間,東方的天空一束金色刺出。
人聲、馬鳴的聲音漸漸響起,寂靜的天地熱鬧起來,由北向南,自恩州再到館陶,一撥撥的戰馬、步卒逐漸匯聚起來,形成一個接近三人的巨大戰陣。
牛、韓、楊、賀、完顏等將領的旗幟在飄動,身為降兵的各地宋軍走上前,有人指著城池在吼叫著什麼。
帶著鳳翅盔的宋軍將領來不及洗漱,走上城頭,站在那裡大聲的朝著旁邊的傳令兵發出命令,早已經被叮囑多時的宋軍開始跑向城頭。
外面的號角聲、城內的金鐘聲響開始交織一起。
天地都亮起來的時候,遠遠近近匯聚過來的先鋒軍,商量完畢進攻的順序,將領的旗幟向著四面八方疾馳過去,有令騎坐在快馬上向著後方疾馳。
館陶,大名府前方最後一個城池,也是先鋒軍拔去各自目標後匯合的地點,而只要拿下這裡,意味著南面那座城池就同脫了衣服的娘們兒沒甚兩樣。
嗚嗚——
號角聲吹出進攻的訊號,無數的戰馬、士卒在各自將校的調遣下開始緩緩而動,不少宋軍的降兵舉著刀拿著盾,帶著以往絕不會有的精氣神兒望著前方的城池踏出腳步。
“殺上城頭,砍三顆頭顱者,免降兵身份!
五顆者,家中稅賦減半!
十顆者,錄戰功,封爵——”
“殺——”
嘶吼聲從戰陣中傳出,隨後湧動的身形爭先恐後的奔向那邊的城頭。
守在館陶的宋將瞬間冒出一頭熱汗:“快向後傳令,調後備隊上前,快——”
跑動的身影向著後方而去,撕心裂肺的吼叫在城中傳出。
廝殺的吶喊在城上城下響起,烽煙順著館陶一路向著大名府傳遞,有人快速向身在府衙的上官傳去訊息。
不久,走上城頭的宗澤、杜允、李成等人凝視著遠方燃起的狼煙,久久無語。
“戰爭,開始了……”
不知多久,宗澤嘴中輕輕冒出一句話,隨後轉身大踏步下去,杜允、李成相互看看,都是打了個哆嗦,快步跑下城頭,調兵遣將的命令隨即從府衙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