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了!”
岳飛單手勒韁繩,那馬人立而起,放下四蹄的時候,張用從被人踹倒的暈眩中恢復過來,只是馬上岳飛手向前一送,長槍的鋒銳停在他面前寸許之處,再往前一點兒就能刺穿喉嚨。
當下張用手捂著鼻子,一動不動,有鮮血從手掌的縫隙處流淌而下。
“我乃大宋秉義郎岳飛,都將人給我放了!”怒目四視,周邊的匪人吃他一瞪,膽氣頓時被奪,沒人敢繼續押著王貴等人,紛紛不自覺的鬆開手。
“入孃的。”王貴得了空,當下起身就是一拳將人打倒:“老子讓你趁我睡覺作妖。”
看人躺在地賣弄,又踹了一腳:“不開眼的東西!”
岳飛沒管王貴在那撒氣,反而將目光移向被他逼住的張用臉上,嘆息一聲:“用哥兒,好久不見了,怎地做了匪?”
“嗯?”地上的張用捂著嘴的手掌漏出一音,上下打量馬上人一眼,腦子又轉了轉,想起他適才所言,頓時睜大眼,帶著鼻血的手指向戰馬背上:“嶽……岳飛?你是嶽兄弟?”
岳飛淡淡垂下眼:“難為用哥兒還記的我這同裡之人。”
張用這時候放鬆下來,乾脆呈大字躺在那裡,口中呵呵一笑:“原來是你,那老子輸的不冤。”
得了自由的張顯、湯懷開始和其餘的宋軍拿起刀槍,想將膽敢來捋虎鬚的匪徒捉起來,那邊的人自然不願,兩幫人在這對峙著。
張用沒去關心手下人的遭遇,目光看著戰馬上的熟人:“你不是去磁州投軍了嗎?怎地又回來了?”
“說來話長……”岳飛將兵器一收,一片腿,利落下馬,看看旁邊:“先讓你的人放下兵刃吧。”,沉默一下:“你知道我武藝的。”
“切……”張用一撇嘴,歪頭喊了一句:“都放下兵器,這是老子的熟識,不用擔心!”
“啊?”
王貴聞聲轉頭看了一眼,見岳飛沒逼迫著張用,又看他點頭,方才嘟囔一句:“孃的,吃虧吃大了,還想能找回場子呢。”
兩邊頓時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撥人。
岳飛上前攙扶起張用:“這邊來說吧。”
有著鼻血的匪人頭領輕輕點頭。
……
隨著趙桓將守城的權力移交,又有兵馬從四面八方趕來。
身為大宋中堅力量的西軍也是隨著被金牌喚回來种師道、种師中兄弟馳援過來。
本是有些情緒不高的兩位老將,聞之是李綱守城,又聞他放言要與齊軍血戰,頓時大喜,紛紛前來拜訪,待知道他的想法,幾人合計著先將汴梁城周圍堅壁清野,先讓齊軍無處借糧與補充木材。
繼而將各軍分別放置在各門,又調金陵水師入運河,防備齊軍可能的水上力量。
而就在京畿之地的文臣武將絞盡腦汁的準備防禦之際,滑州失守的訊息傳入進來,頓時讓人心情更加緊張。
入秋,齊軍依靠降兵破滑州數城,手邊俘虜五千餘人,前鋒韓世忠、楊再興兩將傳令繼續向前推進。
曹榮、李師雄、索超當即率部自北入封丘,當地守將縱然之前獲得過李綱的死守命令,然而面對浩浩蕩蕩,旌旗遮天蔽日的齊軍仍是起了投降的心思。
在抵擋了一上午的攻城後,自覺盡到責任的守將下令開城投降,齊軍陸上的兵鋒推進到京師眾人的眼前。
最先收到這則訊息的,自然是前軍的韓、楊兩將,繼而是走運河過來的張家兩兄弟,他們並不是很清楚京畿的情況,陡然聽到這個訊息,只當北面沒了掣肘,先是派出人手前往探查,得到確切的信兒後兩人召集眾將聚集在旗艦。
“還猶豫什麼,咱們水師走的快先來,自然應該上前試探一番,總不能所有的戰事都被馬步兩軍的人打了,咱們到時候什麼也沒能落在手裡。”
張橫依舊性子火爆,這一路跟著李寶下來,水軍除了開頭搶佔河道打了幾仗,後面就沒撈著什麼功勞,只是幫著大軍運送糧草,保護沿岸城鎮不被宋軍攻打。
而同樣是水師的危昭德、呼延慶、三阮一路已經佔了河北、山東交界處最大的滄州,聽聞還在向南攻取,這讓他如何不急。
“張將軍說的不錯,趁此機會,咱們應該打打試試,好歹看看如今的汴梁城守衛如何,是否有機可乘。”
童威適時的插了一嘴,說了自己的想法。
他旁邊的兄弟童猛也是點點頭:“大哥說的不錯,我們自水路過來,都沒遇著南朝的水師,若是汴梁城防鬆懈,我等打一個措手不及或能出奇效,就算他等有了防備,咱們也可以適時的退出去。”
張順與李俊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思索之色,這段時日光聽著同袍報捷,做為一路水師的他們也卻是有些心理不平衡,此時做為水師先鋒到了汴梁,焉能忍得住?
“要不就試試?”李俊看看艙房中的眾人,小聲提議著:“北邊就是封丘,若是有什麼事情,咱們也可以通知步軍過來,況且李將軍還拉著火炮等物在後緩行,咱們上去吸引宋軍注意也是好的。”
那邊張順站起來,看下自己兄長,點頭:“咱們做為水軍先鋒也該如陸上的隊伍那般上前動他一下試試。”
“那就說定了。”張橫哈哈大笑,看著船艙中的身影一時間有些恍惚:“就讓咱們揭陽水中的豪傑碰碰這京師。”
張順右拳捶在左手掌心:“今夜行動!”
“喏!”
微風颳來,河水撞在船側,發出嘩嘩水聲。
……
京畿之地,各軍雲集,加上本來的禁軍所部,已經有十五六萬之多。
汴梁城周邊,數座軍營矗立起來,偌大的營盤與汴梁城成為犄角之勢,讓人看著有種不好攻打的感覺。
李綱穿著一身輕便的皮甲,帶著幾個軍中虞侯快速的跑過城頭,有人看著他到來,連忙行禮躬身,沒有多少心情的身影擺手跑過,口中不停說著什麼,後方有人將他的話記錄下來。
隨後不時將其發下的命令送去城中,更多的防守物資在向城上運輸。
北面的探馬在四處探查,攜帶著訊息的斥候瘋狂向著南面回返,在這些斥候身後的,是來自北地的探子以及更遠處那懷揣著更大惡意的軍隊。
整個汴梁城已經在大名府的覆滅後變得氣氛詭異,此時封丘被攻佔,皇宮、都城上下,城裡城外的百姓、富戶已經炸了鍋。
然而此時城內負責防守的人已經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勞力,沒人下命令送這些人出去,反是關閉四門,傳下擅闖者殺的命令。
天光移動,黃昏在失去最後的光亮熱度,青冥之色,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