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的鼓勵一般情況下起到的是個“鼓勵”作用。畢竟聯合政府堅信應該讓專業人士來做專業的事情,鼓勵科學家們做大做強再創輝煌也就算了,對他們的工作進行具體的“指導”不光沒必要,而且還容易鬧笑話。
但是這次不太一樣。三位核心委員握著陸沉的手上下搖著,眼神裡的熱切簡直能把這個倒黴醫生燒成黑炭。
“請您務必推進研究。”三位委員的急迫之意溢於言表,“最好趕在引起社會恐慌之前——再來一次大規模的大崩潰集體發作,我們都有可能壓不下來。如果量子釋能綜合症開始在城市裡密集發作,聯合政府建立起的管理結構最多隻能維持半個月。半個月之後情況如果沒有好轉,社會崩潰的發生將會是個必然現象。”
“我們一定竭盡全力。”唐慶隆在旁邊接過了話頭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們都是依靠著聯合政府提供的穩定社會才能好好活到現在。一旦社會結構崩潰,我們這幫只會對著資料和現象抓頭髮的人大概連一個月都活不下去。”
楊偉民深有體會的點了點頭補充道,“更何況,我們自己也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其他人有可能罹患量子釋能綜合症,我們也有可能。甚至可能因為觀察效應的影響,我們患病的可能更大也說不定。”
“我很高興你們對這件事情有一個足夠清晰的認識。”瑪維委員點了點頭,“人類是一個整體,我們永遠無法單純依靠自己生存下去。幫助其他人,就是在幫助自己。”——助人既是自救的鼓勵過後,三位委員迅速離開了。根據他們的說法,還有許多後續工作在等著他們去完成。
“我估計這兩天就能看見新聞了。”在回酒店的路上,楊建民在和陸沉聊天的時候順嘴說道,“聯合政府雖然擅長搞救災防災,但是作為一個政府,至少在安保措施上他們簡直乾的一塌糊塗,總要有人為此負責的。”
政治上的事情,陸沉不是特別熱心。不過他也對聯合政府的安保配置有些不滿意。說真的,整個研究團隊大概都不會有人對聯合政府提供的安保措施能夠感到滿意——北美研究所先是塌了半邊,然後乾脆變成了齏粉。之前在阿根塔里歐山基地,就遇到了埃斯特拉入侵。
現在阿根塔里歐山又被入侵了。從北美研究所和阿根塔里歐山基地被入侵的頻率,以及入侵的後果來看,在基地門口放塊豆腐的效果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畢竟邪教組織目前可是有著高達100%的入侵成功率。這種成績,確實是誰上都行的。
“所以會有點什麼代價?”陸沉琢磨了一會後確定自己的思考必然以失敗告終,“申飭一頓然後則令整改?”
“要是就這麼輕飄飄的處理了,核心委員們以後的工作就都不要做了。”在科技工作者群體當中,討論政治是一項時髦的愛好。當然,大家也只是閒聊兩句,絕不參與——每天做實驗搞教學已經夠忙了,誰會想要和聯合政府的財務會計部門扯皮打交道呢?唐慶隆也過來摻和起了這個話題,“渡邊不是說了麼,北美的綜合調查局總是遊離在體系之外。這一次損失最嚴重,傷亡人數最多的就是北美研究所。既然這樣,聯合政府肯定會優先考慮先和北美綜合調查局算一算總賬。”
“他們現在實力大跌,那些對工作充滿了激情的基層幹員,那些堅持認為北美地區應當相對獨立於整個聯合政府的人們已經不再對整合工作構成阻礙和威脅。”楊偉民點了點頭,很明顯,他和唐慶隆在這個問題的意見上達成了高度的一致,“政治就是這麼個玩意——誰真的應該為此負責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要讓這件事情發生的有意義。”
陸沉聽的腦子有點發沉,他不太能夠理解為什麼這兩位導師都對政治話題如此感興趣。或許只是因為這是他們一代中普遍存在的興趣愛好?但願意積極去思考和參與總是好事,畢竟聯合政府就是這麼一個機構——高階政治家幾乎都是工程師或者科技工作者出身。聯合政府內的高階公務員,專員和督導們至少也得是碩士學位。思考這種問題,在高階知識分子中是一種時髦,同時也是一種義務。
就算不去聯合政府內任職,以後成為院士了總是要進入輪值,要來學術委員會擔任委員職位的。陸沉想到這裡,眼神一凝。
然後他就開始若有所思的盯著楊偉民的後腦勺開始看,越看越有趣,越看越仔細。
正和唐慶隆聊得開心的楊偉民只覺得自己的後腦勺開始發癢,然後越來越癢。癢到實在受不住了,他回頭一看……就直接和陸沉“炯炯有神”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楊哥,我覺得咱們之前的策略要稍微改一改。”陸沉率先開口,並且直接把自己的打算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我覺著您要是繼續單純搞免疫,想拿個院士頭銜可能會有些困難。”
陸沉的話就像是一個毫無徵兆,突然從天上落下,然後砸在楊偉民腦袋頂上的裝滿了水的氣球。砸的毫無預兆,突然且令人猝不及防。
“那咋整?”楊偉民的耳根子在陸沉的“勸誡”面前彷彿一根煮過頭了的菠菜,“不是說往量子傳染病上靠一靠?”
“這玩意猴年馬月才能出結果,再說了,有唐老師和知然在研究中的貢獻也不小,讓您當院士有難度。”陸沉認真分析道,“同樣,您對大腦切除維生術的貢獻巨大,雖然這個術式的學術價值極高,但它沒辦法被普遍應用在現實裡。也不能直接去換個院士頭銜。”
“所以,得融合。”陸沉一拍大腿,“大方向上問題不大,咱們可以稍微偏一點……量子勢能綜合徵,為什麼一開始會有長時間的發熱?”
楊偉民莫名其妙的答道,“因為……氫原子的電子釋放能量?”
“氫原子的電子釋放能量,為什麼會在前面幾天裡維持在同一水平?為什麼無論我們怎麼降溫,患者的體溫都會始終維持在41到42攝氏度左右?”陸沉越說越激動,“假如所有的熱量都來自於氫原子的電子跌落回到基態釋放的能量,為什麼它在徹底爆發之前,會始終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釋放水平?”
楊偉民彷彿被啟迪了智商的小朋友,猶豫且遲疑地說道,“因為……免疫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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