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看在眼裡,心中更是驚奇:“好小子!輕功身法別具一格,靈動詭譎不下於那黃老邪的桃花島武學,根基卻又極為純正……這華山之上,一日之間竟讓老叫化遇上兩個如此不凡的少年英才?哈哈,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有趣,有趣!”
讚歎之餘,洪七公對楊過的人品也起了考較之心。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一如原著中一般,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假寐裝死,想要試試楊過人品。
而這一切,與深陷玄關、物我兩忘的鹿清篤無關。
此刻的鹿清篤,心神已徹底摒棄一切外緣塵勞,專注於自身的變化。
他體內那浩如煙海的真氣,正遵循著《先天功》無上玄奧的軌跡,於周身經脈穴竅中奔騰流轉,周天迴圈不休。每一次迴圈,都如同天地初開時的造化偉力,將那精純渾厚的後天真氣,一絲絲、一縷縷地淬鍊、提純、昇華,向著那宇宙本源、萬物之始的“先天一炁”悄然轉化。
這是一個水磨功夫,急不得,躁不得,唯有待那滔滔江河般的真氣盡數化為涓涓不息、至精至純的先天元炁,方算大功告成,真正叩開這玄門至高心法的大門,自此踏入一個迥異於凡俗武者的全新天地。
《道德經》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又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這冥冥之中,先於天地而存在,又能化生萬物、滋養萬靈的本源之力,便是那玄之又玄的“先天一炁”。
此炁無形無相,卻蘊藏宇宙生滅之機,乃萬有之根基,造化之源頭。
凡俗之人,呱呱墜地之時,先天一點元陽未洩,本自具足此炁。
然則紅塵滾滾,七情六慾、五穀雜糧、後天呼吸濁氣,無不侵蝕耗散這點先天之精。縱是武林中那些日日打熬筋骨、吐納練氣的絕頂高手,窮盡畢生心力,所練出的也不過是精純的“後天真氣”或“內力”,終究是後天之物,強健筋骨、開碑裂石或可,卻難窺長生久視,與道合真之精奧。
遙想當年第一次華山論劍,重陽真人何以能技壓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大宗師,榮膺“中神通”之名?
憑的正是這獨步天下的《先天功》,當時的王重陽,一身修為已然超脫了武學招式的藩籬,在生命本源層次上完成了不可思議的躍遷與昇華,將一身磅礴後天真氣盡數逆轉為精純無匹的先天元炁。
此等境界,已非單純的武功高下可比,乃是一種生命本質的進化,如同凡鐵百鍊成鋼,再經天火淬鍊化為神兵!
東邪西毒等人武功雖登峰造極,卻仍在後天境界中打轉,與身具先天元炁的王重陽相較,實有云泥之別。
“這……便是生命的蛻變麼?”
鹿清篤心神內照,清晰地“看”著體內那如同混沌初開般的景象。
濁重的後天真氣如冰雪般消融、昇華,絲絲縷縷精純至極、蘊含著勃勃生機的先天元炁自丹田氤氳而生,流轉周身,所過之處,經脈如玉髓般溫潤通透,血肉骨骼彷彿被賦予了新的生機,五感六識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敏銳,連山巔呼嘯的罡風掠過面板的細微觸感,遠處積雪壓斷松枝的脆響,都清晰可辨。
感受著這脫胎換骨般的神奇變化,一個石破天驚、卻又無比契合道家至理的猜想,如同閃電般劃過鹿清篤的心湖:
或許,當年重陽祖師並非真的身死道消,而是……羽化飛昇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野火燎原般揮之不去。
要知道,當年祖師假死以誘歐陽鋒上鉤,那龜息假死之術,瞞天過海,連心智如妖的西毒歐陽鋒,心思機敏如頑童的周伯通這等絕頂人物都深信不疑!
這絕非尋常的閉氣龜息之法所能做到。唯有對自身生命元氣掌控入微,達到“心死神活”,生機內斂於先天一炁的至高境界,方能將生命體徵收斂到連絕頂高手都難以察覺的“寂滅”狀態。
而一個能將生死都玩弄於股掌之間,身具先天元炁,生命層次已然昇華的存在,又怎會輕易被區區凡俗之疾奪去性命?
王重陽的“離世”,或許並非終點,而是踏入了另一個更為玄妙莫測的境界,如同道家典籍中描述的“尸解”、“飛昇”!
這猜想令鹿清篤心神激盪,彷彿觸及了某種天地間的大秘密。
然而,激動過後,復歸於澄澈。他深知,自己雖僥倖練成《先天功》,初窺先天元炁的門徑,但與當年重陽祖師那深不可測的境界相比,仍是螢火之於皓月,初涉門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