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殺了鄴都行臺、西昌郡公庾嶽後,拓跋珪又陸續殺了北部大人賀狄幹兄弟及高邑公莫題父子,賜死左將軍李慄。
衛王拓跋儀聯合宜都公穆崇謀反,被平定後,拓跋珪顧念兄弟之情,饒恕了他。
但一個月前,拓跋儀被拓跋珪殘殺功臣嚇破了膽,逃亡途中被追上,賜死。
還有長子拓跋嗣,因其母劉氏被殺,竟然逃出平城……
朝中勳舊、部落豪酋,但凡神色有異、走路姿態與往日不一樣,就懷疑其造反,令侯官捕之,親手斬殺,還將屍體堆積在天按殿前,以警示其他人。
不過,隨著這些功臣和豪酋的凋零,拓跋珪的威權日盛,計口授田和改制推行的越發順利。
朝中詔令,各地莫敢不從,官吏兢兢業業,不敢互相串聯,就連盜賊也銷聲匿跡了。
魏國反而蒸蒸日上,國力日益強盛,漠南、幷州、河北的叛亂逐漸平息,河北士族爭相投靠,農耕人口顯著增加。
轟隆一聲,又是一道驚雷劈下,殿外亮如白晝,緊接著一聲炸響,驚呼聲四起。
“出了何事?”拓跋珪頭痛欲裂,抓起幾顆五石散就往嘴裡塞。
宦人趕緊稟報:“稟陛下,天按殿東牆被巨雷震塌。”
“什麼?”
平城是他新建的都城,巨雷劈哪裡不好,偏偏震塌了天按殿,這不是上天讓他不得安寧?
拓跋珪心中怒氣更甚,令左校以鐵車撞塌整個東牆。
鬧到天亮,換了一身朝服直接朝議。
“陛下,晉驃騎將軍劉道規率三萬精銳北伐南燕。”長孫肥明哲保身,多次上表請求告老還鄉,方才打消了拓跋珪的猜忌。
是功臣勳舊中唯一還受重用之人。
“慕容小兒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劉氏兄弟,此戰必敗。”拓跋珪之前在劉道規手上吃了一個大虧,至今記憶猶新。
“依臣之見,燕晉交兵,必兩敗俱傷,陛下可聚集重兵,燕敗則攻燕,晉敗則攻晉!”
“不錯,晉人內鬥不休,連年內戰,此時攻打南燕,自取滅亡,此天助陛下成就大業!”崔宏拱手道。
拓跋珪隨意屠戮勳舊,卻對崔宏敬重如故。
這些話也說進他的心坎裡面去了,“自枋頭之戰,朕常思兵敗之恥,夜不能寐,劉道規劉裕雖是龍虎,但想攻滅南燕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待其國力折損,朕將引二十萬步騎南下,一舉拿下南燕,攻克江淮!”
“陛下英明!”
魏國君臣雖認為慕容超會敗,不過晉國一定不會好受。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晉國雖在推行土斷,但時日尚淺,土斷沒有三五年,難以看到效果。
反而這些年王恭、司馬元顯、殷仲堪、桓玄、劉裕你方唱罷我登場,妖賊肆掠,權力更迭太快,晉國早就不是淝水大戰時候的晉國。
劉裕劉道規這時候北伐,時機並不對,若是晚個三四年,等土斷轉換為國力時,再北伐勝算會大很多。
而且慕容超並非善類,作為一個流亡的宗室,四處流亡,一繼位就鎮壓了兵變,除掉慕容德留下的老臣,將南燕兵權牢牢掌握在手中,怎麼看都是一條餓狼。
群臣恭維之下,拓跋珪心情大好。
這時次子拓跋紹拱手而出,跪在地上:“母親有病在身,受不得牢獄,還請陛下釋放母親,讓兒臣能盡孝。”
拓跋紹長大,封了清河王、徵南大將軍,拓跋嗣出逃在外,拓跋紹的地位水漲船高,成了儲君的不二之選。
按魏國子貴母死的宗法,拓跋紹之母賀氏被囚禁在牢獄中,即將處斬。
“起來。”拓跋珪瞬間變臉。
群臣噤若寒蟬。
拓跋紹卻毫無懼色,起身與拓跋珪對視。
拓跋珪性情暴躁是因為五石散,而這個次子天生暴虐,好劫剝行人,斫射犬豕,以為戲樂,曾生剖孕婦,取腹中胎兒觀看。
拓跋嗣常以仁義教導之,卻並不領情,反而變本加厲。
拓跋珪將其倒懸於井中,瀕死方才取出,留了他一命。
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性情可想而知。
“沒出息的東西,你到底是我拓跋家的子嗣,還是賀蘭部的?”
此言一出,眾人眼神都怪異起來。
賀氏是拓跋珪的姨母,當時已經嫁人,天生麗質,拓跋珪巡視賀蘭部,心動不已,遂殺其夫,強娶入宮,生下拓跋紹。。
“母親生我養我,兒豈能不孝?”拓跋紹振振有詞。
賀蘭部是魏國第二大部族,也是拓跋紹的擁護者,如果賀氏被誅除,拓跋紹在魏國就勢單力薄。
而勢單力薄之人,在北國別說繼位,連活下去都難。
“逆子!”拓跋珪臉上青筋直突。
拓跋紹也是經歷過生死之人,別人怕他,拓跋紹卻不怕,“陛下要殺兒子嗎?”
一句話竟然頂的拓跋珪無言以對。
拓跋珪剛愎自用也罷,猜忌多疑也罷,都是為拓跋氏的江山,但兒子不一樣,是血脈,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是人?
長子拓跋嗣已經跑了,再殺次子,其他幾個兒子必定人人自危。
這是自毀根基。
“叉出去、叉出去!”關鍵時候,拓跋珪終究還是理智佔了上風,留了拓跋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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