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劉遵一蹦三尺高。
劉黑羆、劉廣之都是臉色一變,只有劉鍾盯著高珣若有所思。
“在下初來乍到,還請高司馬指點一二。”劉道規不是嚇大的,見過生死,手上也沾著人命。
如果真是必死之局,高珣也犯不著來結交自己。
“今年秋收,軍戶收上來的糧食與賬簿上對不上,少了足足三千石,桓使君大怒,下令責查,查來查去,查到上一任參軍孫易之身上,一番責打後,孫參軍當夜就在公廨內上吊自盡了。”
引門的那個老卒說是被打死的,高珣說是自盡。
不過那個老卒明顯是個老滑頭,說話也不靠譜,而高珣沒必要騙自己。
劉廣之道:“這是上一任之事,似乎怪不到我家參軍頭上吧?”
劉道規道:“不,只要這三千石糧食沒找到,我便是下一個替死鬼!”
三千石,差不多就是三萬鬥,差不多三十六萬斤……
皇帝與司馬道子嗜酒如命,宴飲通宵達旦,大量糧食被釀成酒,民間飢困,加上去年江左小旱,糧食價格節節攀升,市面上一斗糧食能賣到五百錢。
三千石,便是一萬五千緡錢,一千五百萬錢……
劉道規為了當這破官,絞盡腦汁才弄來四萬錢。
“會不會被桓弘貪墨了?賊喊捉賊?”劉遵腦洞大開。
高珣搖頭,“軍戶收上來的糧食,要送入建康府庫,桓氏投於王恭麾下,與相王不睦,王國寶緊抓此事不放,一再逼迫,桓弘限期十日,令孫參軍交出糧食……”
“收繳田賦,是長史的職責,關參軍鳥事?”劉遵瞪大眼珠子。
劉道規斜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長史、司馬都是桓弘的心腹,當然要找其他替死鬼!”
“不錯,王國寶要藉此事打壓桓氏,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一再相逼,桓使君外出遊獵,躲避此事……”
高珣後面的話沒有明說。
但劉道規心知肚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大佬們明爭暗鬥,倒黴的是小嘍囉。
王恭殷仲堪與司馬道子王國寶斗的如火如荼,必然會捲進去無數人。
桓弘大不了去官免職,回到荊州蟄伏几年,尋到機會,再鑽出來,還是三品高官,吃香的喝辣的,但自己捲進去,只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知高司馬有何良策?”劉道規沒想到自己剛剛上任,就一腳踩進大坑裡面。
“依在下之見,要麼找出那三千石糧,要麼借水土不服,託病走人,避過這陣風頭。”高珣能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是真拿劉道規當老鄉。
目前似乎也只有這兩個辦法。
劉道規初來,還沒接手軍務,現在走人還來得及。
只是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去,難免為京口父老譏笑。
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劉道規的中兵參軍已經在兵部掛了名,正兒八經的從九品濁吏,正是桓弘眼中最好的替死鬼……
裝病也沒用。
“還有一個辦法,再向軍戶徵收三千石,便可彌補虧空。”劉廣之見多識廣,出了個主意。
高珣幽幽道:“軍戶既要向朝廷上繳田賦,還要供養徵虜將軍府和青州刺史府,桓使君揮霍無度,早被壓榨到極致,再向他們徵糧,只怕引起動亂……”
軍戶其實就是奴隸,甚至比奴隸還慘,什麼髒活苦活累活都是他們的,打仗、徭役、種田,終日不得空閒,子子孫孫一直持續下去……
徵虜將軍府下的軍戶成片的逃亡,嘯聚山澤,為匪為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