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略微寒涼,劉道規揉了揉生疼的額頭,愕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山還是那座山,河還是那條河,京口城隱沒在山野之間,大地蒼茫。
一切都沒有變,十八年來都是這般模樣,但隱隱約約感覺有什麼東西變了。
方才夢中的那個世界,實在光怪陸離,令眼前一切生出一種格格不入的脫離感。
彷彿那邊才是真實世界,這邊才是夢境。
自從被雷劈了後,經常會做這種夢,一睡一整天。
“咕……”
直到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才將他拉回了現實,“兄長,可有吃的?”
“醒了就吃,吃了就睡,都三個時辰了,柴沒見你砍一根,你這廝跟欄中豕有得一比。”正在砍樹的劉裕罵道。
罵的這麼難聽,劉道規也不惱,“兄長還有臉說,若不是你耍樗蒲輸光了家中多年積蓄,用得著趕幾十里路,跑來這荒山野嶺砍柴當樵夫麼?”
劉裕放下柴刀,乾笑一聲,“嘿,咱家中那點錢,能熬幾天?你前些時日被雷劈了,雖未受傷,但經常昏睡,阿母請遊醫為你看病,已經花去不少,剩下那點錢,本想發個利市,怎料手氣不佳……”
“錢扔水裡面還能聽個響,去耍樗蒲,就沒見你贏過。”
劉道規一陣鬱悶,這個兄長什麼都好,就是好賭,原本父親劉翹是郡功曹,離世前留下了幾畝薄田,加上劉氏宗族的照應,日子還能維持下去。
但壞就壞在一個“賭”字上,家中錢糧輸光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的爛賬……
兄弟二人不得不跑到這荒山野嶺來,做起了最累最苦最危險的樵夫。
京口城附近聚集了大量青徐兗南下避亂的流民,別說木柴,連根草都被挖的乾乾淨淨,到處都是光禿禿的。
周邊也有蒜山、北固山、莽山、小青山等,野草野樹漫山遍野,但這年頭,山、河、林、澤都是有主的。
大一些的,不是姓刁,便是姓郗,小一些的山丘、水窪,也是褚家庾家的。
“你懂甚?樗蒲是老子所創,奪天地之造化,兵法玄理皆在其中,賭徒與名將,沒什麼分別,桓宣武好此道,所以能一戰滅蜀,後來不敢賭了,在灞水、枋頭縮手縮腳,輸的一塌糊塗,淝水之戰為何能贏?謝車騎八千人馬就敢殺過淝水,與苻堅決戰!敢賭,至少有一半勝算,不敢賭,以前贏的也會吐回去!”
一聊到樗蒲,劉裕便滔滔不絕起來,一手握著柴刀,一手指著山下的河流、城池、田野。
雖說都是歪理,但聽起來確實有幾分道理……
“還大丈夫,咱老劉家一門兩條光棍,飯都快吃不上了……”
劉道規今年十八,雖沒有兄長劉裕那般高大魁梧,但相貌也說得過去。
這年頭有條件的人家,十四五歲就娶親了,劉裕今年二十六了,倒是娶親了,但二十五的二兄劉道憐和劉道規至今都沒人上門說親,眼看要黃了……
母親蕭文壽頭髮都愁白了,到處託關係,尋找合適人家,但人窮志短,劉家的現狀,正常人家也不敢將女兒往火坑裡面推。
“大丈夫何患無妻?不死總會出頭,你這廝有心思想女人,不如用在讀書習武上,將來搏一個前程。”劉裕倒是毫不氣餒。
劉道規狡辯:“飽漢不知餓漢飢,我這般年紀,若是不想女人……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