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不早了,二人收拾乾柴,曬了一天,約莫一百來斤,準備返回京口。
樵夫最苦最累的並不是砍柴,而是如何將砍的柴運回去。
這年頭到處都是豺狼虎豹,路也不太好走,柴在荒野不值錢,但運回京口,這百來斤乾柴能換八升米,勉強能夠一家四口度日。
砍柴看上去是個不錯的營生,但每天都要趕幾十里路,到人煙稀少的荒山野嶺裡面砍柴,正常人其實吃不消。
甚至有時候還會遇上危險。
兵荒馬亂的年代,什麼都能碰上,就算遇不到豺狼虎豹,也有可能被抓去做了“長生人”。
天色一暗,狼嚎梟啼四起,一聲比一聲陰森。
劉道規回頭一看,遠遠吊著四五隻狼,綠著眼睛。
這些野狼最是狡詐,也通人性,專挑人累了困了的時候下手,而它們動手時,專衝喉嚨處下手,京口好幾個樵夫夜歸時,被老狼盯上,趁人不備,狼爪子拍人肩膀,樵夫以為是熟人,一回頭,露出喉嚨,被一口咬斷,第二天早上去尋人,只剩下一具枯骨。
“他們想吃我,我還想吃他們!躺下裝死,騙他們上來,剝幾張狼皮,給阿母做一件褥子!”劉裕眼中兇光乍現,全無半點懼色。
狼肉腥羶,但如論如何也是肉,狼皮也是好東西。
“行。”
出於對劉裕武力的信任,劉道規老老實實的躺下。
但這年頭,狼比人還精明。
似乎有所察覺,只在遠處遊弋,並步上前,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就是不上來。
劉道規肚子咕嚕嚕的叫。
劉裕一骨碌坐起,“孃的,這些畜生真邪性,白耽誤功夫。”
劉道規有氣無力道:“虧你想出著蠢主意,它們嗅不到血腥氣,怎肯上來?走吧,再熬下去,咱們先餓暈了。”
“狼皮褥子沒了。”劉裕嘆了一聲,拖著柴就走。
這一路可不輕鬆,後面有狼跟著,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只能走走停停,路又不好走,折騰了大半夜才趕回京口。
“寄奴、阿規——”
還沒到家,就聽到母親蕭文壽一聲聲悽慘惶急的呼喊聲。
兄弟二人顧不得全身的疲累,三步並作兩步,“阿母勿憂,兒回來了。”
接著便是一聲喜極而泣,村頭升起一盞火光,照出幾道身影,最前一人,微微佝僂著背。
“阿母,孩兒回來了。”
一看到母親,兄弟二人心中一熱。
“你二人怎如此不曉事?”蕭文壽撿起地上的枯枝,抹著眼淚,“唰”的一聲,就抽打下來。
一個女人拉扯兄弟三人長大,當然也不是什麼軟性子。
“我都二十好幾了,還打……”劉裕在外面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回到家,卻照樣家法伺候。
“你二十好幾,我便打不得麼?”
蕭文壽手上不停。
但無論如何責打,其實都傷不了劉裕和劉道規。
侄女劉興弟拖著鼻涕護在劉裕身前,張開小小的手臂,“祖親不許打我阿耶。”
孫女擋著,蕭文壽無論如何都打不下去。
旁邊的舅父蕭源之趕緊扶住蕭文壽,“阿姊息怒,寄奴和阿規也是一片好心,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劉道憐道:“兄長應早些回來,害阿母提心吊膽。”
劉道規沒好氣道:“你以為我們不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