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
刁家最風光的時候,也僅在琅玡王氏之下。
其祖刁協輔佐元帝建康登基,歷任左僕射、尚書令,恢復朝廷的典章制度,後與劉隗推行“刻碎之政”,抑制門閥豪強,維護皇權,也算一時良臣。
荒誕的是,刁逵這一代,刁家已然成了京口的蠹弊,變成了刁協打壓的豪強,為害鄉里。
劉道規這句話直接戳中了刁逵的心肺。
司馬家的口號便是以孝治國,刁展可以不要自己的臉面,但不能不要先祖的臉面。
“彩!”
賭徒們頓時大聲喝彩,連二樓雅間的人都走出來觀看。
劉裕身上的氣勢也洩去了大半。
受玄學清談影響,江左盛行以理服人,劉道規的話簡直是殺人誅心。
眾目睽睽之下,刁展滿臉通紅,卻又沒有辦法辯駁。
輸了不丟人,賭桌上原本就有輸有贏,但三對一,就為人所不齒了。
與劉裕的從容應戰相比,兩邊高下立判。
“大膽,爾等莫非要與刁家為敵乎?”
刁展身邊的幾個家奴卻還像以前一樣咋咋呼呼。
劉道規心中一樂,就喜歡刁家的這種猖狂勁兒,“怎麼,你刁家連話都不讓人說了嗎?”
正堂內的人大多無權無勢,不敢說話,但二樓不一樣,終於有人說了一句公道話:“昔者刁令君抗志高亮,才鑑博朗,中興制度,名垂江左,為士人之典範,未想子孫跋扈如斯。”
“京口還輪不到刁家一手遮天,今日到此為止。”
刁展掃一眼二樓,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不敢反駁。
但那家奴平日猖狂慣了,指著二樓狂吠:“誰,是誰!”
“啪”的一聲,刁展反手就是一耳光,將那家奴扇了一個趔趄,滿口流血,嗚嗚的慘叫。
能在二樓玩樂的人非富即貴,在他們眼中,刁家也沒什麼了不起。
刁家已經從上品高門滑落到了中品,家中至今還未出過兩千石的高官。
“得罪、得罪。”刁展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物,知道輕重,衝二樓拱手,又衝劉裕和劉道規皮笑肉不笑,“今日之事暫且記下,日後再來理會,走!”
幾個家奴跟在後面,狼狽逃竄。
“唉,寄奴雖敗猶榮,沒丟我們京口的臉面。”
“以三對一,刁家勝之不武。”
刁展離去後,眾人又七嘴八舌的奉承起來,比方才還熱鬧。
“哈哈,多虧諸位壯聲勢。”劉裕興高采烈。
劉道規卻並沒有這麼樂觀,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算了,刁展今日丟了臉面,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看不慣刁家的大有人在,仇家也不少,不敢太肆無忌憚。
“兄長,今日不早了。”劉道規出言提醒。
真出了事,這些人一個都靠不住,賭徒之間的交情比露水還要單薄。
這一局是贏了,但還有下一局。
“今日到此為止,告辭。”劉裕一拱手,與劉道規一同離開博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