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袁鶴不是荀信之,還有些人樣,沒有將人逼到絕路,語氣緩和了一些,“桓記室打算收他們為僮僕,你橫插一腳,壞了他的好事。”
他這話還有弦外之音,要侵奪軍田和士卒的,不是桓弘,而是桓道真!劉道規瞟了一眼袁鶴,隱隱感覺他與桓道真不怎麼對付,不然不會跟下屬說這些。
朝廷上下,高門內外,內鬥無處不在……
如果是桓道真在搞鬼,事情就好辦一些了。
桓弘只敢給左右後三營穿小鞋,暗地裡吃空餉喝兵血,桓道真卻吃了熊心豹子膽,直接獅子大開口準備全都吞下……
“左右後三部多是京口僑姓,桀驁難馴,這幾年被朝廷閒置,本就困苦,若逼之太急,引發動亂,朝廷怪罪,相王也會不依不饒,只怕桓使君……”
看袁鶴的樣子,也不想事情鬧大,畢竟士卒不是百姓,手中有刀,真鬧出什麼事情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之前三千石糧,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一直盯著桓家不放。
如果再鬧出徵虜中兵暴動,比丟失三千石糧食更嚴重,也是更大的把柄,哪怕是桓弘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劉道規雖是寒門濁吏,對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洞若觀火。
桓氏的麻煩其實比自己大多了,一直是朝廷重點針對、重點打擊的物件。
以前桓溫掌權時,僅僅為了五戶僮僕,就廢了司馬家的兩個王爺,再借口謀逆,滅了殷涓、庾倩、庾柔滿門,其子侄部皆斬於建康……
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司馬家清算了,只差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
袁鶴臉色一變,眼神略帶驚訝的盯著劉道規,“道則……之言甚是,絕不能鬧出事來。”
桓弘倒了,他這個徵虜司馬也沒了。
劉道規並非恐嚇,軍中、民間的不滿早就如火山一般,只因現在還有一口飯吃,以及淝水之戰的大勝,暫時掩蓋住了。
軍府真實現狀,袁鶴比劉道規更清楚。
廣陵事情鬧大,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也就有了藉口……
“屬下一心為軍府,還望司馬能主持公道。”
袁鶴眯著眼,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道則有功無過,某會如實稟報使君,你大可放心。”
“前部曲長周錚……”劉道規趁熱打鐵。
“放人。”
“唯!”門外一人拱手。
“你乃中兵參軍,今後左右後三部人馬一定要穩住人心,莫要鬧出事端,至於你的職田和屯田,小事一樁,自己看著辦吧,然則,不能耽誤中軍三部軍務。”
袁鶴抓起印章,就往一張空白的縑帛上蓋了下去,落下“徵虜將軍府”五字……
劉道規大喜,“司馬放心,絕不會誤了軍務!”
危機危機,危險往往與機遇共存。
春秋時期,吳王夫差一心稱霸中原,為了解決軍糧和輜重的運輸問題,以廣陵為起點,開邗溝鑿通淮水與長江,
自廣陵入邗溝北上淮水,再從淮水轉入沂水,水網可輻射蘭陵、東海、泰山、琅琊諸郡。
有邗溝這條運河在,蘭陵到廣陵只需兩三日。
袁鶴幽幽道:“可惜道則出身寒門,不然前途不可限量也……”
“能效力桓使君和袁司馬,屬下之幸也。”劉道規奉承了一句,便拱手告辭了。
感覺袁鶴對寒門的敵意沒那麼大,也沒有荀信之和桓道真那麼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袁鶴對自己非但沒有敵意,甚至還多有庇護,上一次追查孫易之之事,也是他上門警告,事情過去後,還賞了三四十緡錢……
官道上的事實在太複雜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