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漸暖,劉道規上了一道文牒,燕國遊寇侵擾東海、蘭陵諸郡,請求左後兩部出兵剿賊,為期兩個月。
文牒送上去,跟以往一樣石沉大海。
劉道規一陣鬱悶,軍府的辦事效率極其低下,動輒拖上兩三個月,拖半年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派人去打聽,果然不出所料,桓弘、袁鶴、檀道真南下新亭,參加王恭舉行的“雅集”去了。
新亭始建於東吳,位於建康西南郊,南渡以來,每當天氣晴好,朝中重臣和名士們常相約到新亭,曲水流觴,藉卉飲宴。
五十多年前,王導曾在此地口出豪言:“當共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
王恭今時在朝中的地位與昔年王導相差無幾,都督兗、青、冀、幽、並、徐及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前將軍、兗州刺史,假節,坐鎮京口。
可見皇帝對他寄予了厚望。
桓家站王恭一派,桓弘又是王恭的下屬,自然要趁著這個機會巴結一番。
如今軍府中只剩下荀信之,劉道規去了也是自討沒趣,還要面對他的白眼……
不過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兵貴精而不貴多,此番北上,只帶老卒和親信。
高珣的兩百二十一精幹老卒少不了,趙倫之麾下三十七人也帶上,李大目麾下的三十五人則跟著天師道下海捕魚。
加上劉道規手上的五人,一共兩百九十三人。
再多,糧草就是大問題……
高珣的左部兵馬中還有鐵甲七套,皮甲二十一,趙倫之麾下鐵甲兩套,皮甲七領。
僅這三十七名“甲士”,就能對付三四倍的敵人。
軍中雖然缺甲,但弓弩刀矟還算充足,雖然缺乏保養,鏽跡斑斑,但只要能砍人便成,生鏽的刀和矟殺傷力更大,擦出一個傷口,最多十天,便會一命嗚呼……
人窮了只能先將就。
唯一的問題便是缺箭矢。
劉道規只得拿出所有家當,變賣了三十石糧,去軍市上買了四千多支箭矢。
忙的不僅僅是劉道規,左部和後部的家眷們一聽說要北上,家家戶戶喜形於色,製作乾糧、魚乾、醋布。
魚乾較為常見,也就是將魚灑上鹽臘幹。
乾糧則是稻米、粟、麩皮混煮,再曬乾,便於攜帶,能幹吃也能水煮,只是味道一言難盡,跟吃木屑沒什麼兩樣。
醋布不是真的醋和布,這年頭醋不比酒便宜多少,一般人吃不起,而是曬乾的昆布,放上一年也不壞。
廣陵貼著長江出海口,海產還算便宜。
軍戶們還將魚骨做成箭鏃,穿在蘆杆上,成了一支簡易箭矢,對付無甲的賊人足夠了。
窮有窮的辦法。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半個月後,桓弘、袁鶴終於搖搖晃晃的從新亭回來了。
劉道規趕緊去找袁鶴。
一年之計在於春,時間不等人,還有一個半月就是春耕。
你要倒歸的身家性命和宏圖大計都在春耕上。
“道則放心,我這一兩日便給你批覆。”袁鶴醉眼迷濛,滿臉慘白,說話都打哆嗦,彷彿不是去宴飲,而是被人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