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壓的軍務其實並不多,要麼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要麼就是一些誰也理不清的破事,牽扯到其他幾個僑州。
別說劉道規,就是桓弘來了也不一定能理出個頭緒。
剩下的便是軍官調動。
桓承之死後,中下層軍官也跟著變動。
右部的檀韶高升兗州從事,京口那邊又派來其弟檀祗擔任右部司馬。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導致官職和品級的固化,寒門困在七品以下,但有固定的職位。
右部幾乎成了檀家的部曲,針扎不進,油潑不入,如今檀憑之是王恭手下的紅人,劉道規對右部沒有太多想法。
變動最大的是前部。
除了一個袁粲,還有袁直、袁貞之、袁聆等子弟。
看來袁家在朝廷兩派之爭中下了重注,不然不會這麼被青睞。
能解決的,劉道規三兩日便處理了,解決不了的也沒辦法,只能送進司馬署,讓袁鶴解決,畢竟只是一箇中兵參軍,職權有限。
很多文牒一看就是坑,有了上次的教訓,劉道規避而遠之。
翻看庫房的文牒,無意間尋到一卷《步戰令》。
晉承魏制,中外領兵制便是發端於曹魏,府庫中有魏武的《步戰令》並不奇怪。
“伍中有不進者,伍長殺之;伍長不進,什長殺之;什長不進,都伯殺之。”
“督戰部曲將拔刃在後,察違令不進者斬之。”
“一部受敵,餘部有不進救者,斬之。”
劉道規越看越覺得厲害。
只有打過仗的人才知道這些條令有多精闢,精銳與烏合之眾的區別,就在於軍法上。
一場大戰,成千上萬的敵軍衝過來,前排士卒如何能不崩潰,後排計程車卒如何能不逃跑,都大有講究。
軍法就是軍隊的脊樑。
魏武帝不是信口雌黃的白面書生,而是經過血戰大戰的雄主,他留下的軍令,都是實踐得來的,經過無數戰爭的檢驗。
曹魏能崛起於中原四戰之地,以弱克強,擊敗呂布、袁紹、袁術等強敵,橫掃周邊所有異族,劉道規覺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魏武帝制定的這些軍法。
晉室南渡之後,之所以這麼孱弱,是因為從未真正掌握過兵權。
兵權分散在王、郗、桓、謝、庾等僑姓高門,以及朱、沈、周等江東幾個本土豪族手上。
這種局面,朝廷想要統一軍法,無異於痴人說夢,連兵權都不在手上。
司馬家這七十多年來,能顫顫巍巍坐在皇位上,已經是燒高香祖宗顯靈了……
北府軍的兵權實則碎片化了,劉牢之何謙、諸葛侃、高衡、劉軌、孫無終這些人,其實都是擁有部曲的豪強或者流民帥,全靠謝安謝玄的能力和威望捏合在一起……
王恭督鎮京口,也要靠這些北府將領才能指揮北府軍……
劉道規如獲至寶,一代雄主留下的東西,每個字都是智慧的傳承與經驗的積累。
短短六七百字,不僅有軍法,還有排兵列陣之法。
臨陣皆無喧譁,明聽鼓音,旗幡麾前則前,麾後則後,麾左則左,麾右則右;麾不聞令而擅前後左右者斬……
蘭陵郡的那兩場剿賊大戰,也沾了北府軍的光,加上對手本身也是烏合之眾,才會贏的那麼輕鬆。
這一次北上蘭陵,士卒們燒殺擄掠,該乾的不該乾的都幹了。還沒到兩個月,這群人又嚷嚷著要回來,根本沒將劉道規這個參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