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殺人者死,私鬥者驅逐,包藏者同罪,左右鄰舍知而不報者連坐。”
“其二,父子兄弟同居一家,田租增加三成。
“其三,不服從管教,違抗幢主、屯長之令者,驅之……”
徐長命識字,帶著其他部曲一起高聲念著法令。
田間空地之上鴉雀無聲,沒有了方才的熱情。
等他們唸完,劉道規才高聲道:“無規矩不成方圓,若無法度,一事無成。”
“我等世世代代居住在一起,從未分開過,沒道理到了蘭陵就要分家,萬一有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來怎麼辦?”
一個二十六七歲的漢子站了出來,虎目虯髯,極為雄壯。
身後站著二十多個漢子,都是一副鐵塔般的身材。
能率領宗族從胡人的快馬長刀下殺到蘭陵,肯定都不是一般人。
“你方才沒聽清楚法令嗎?第一條便是殺人者死,私鬥者驅逐!你們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你們自己?”
這個時候氣勢上絕對不能弱。
“參軍若是一直留在此地,我等無話可說,然則參軍時常回返廣陵。”
這人口才也頗為了得,抓住了劉道規的一個漏洞。
“我雖不在廣陵,我的手足兄弟都在此地,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大家都按法令上來,便沒有互相欺壓之事。”
劉道規說的天花亂墜,但他們的眼神還是透著疑慮。
其實換做劉道規自己,肯定也會相信自己的宗族,不願與宗族分開,人之常情。
“他孃的,你們端著我劉家的碗,吃著我劉家的飯,難道還不願遵從我劉家的規矩嗎?”劉遵脾氣火爆,當場爆發。
但這些人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根本就不怕,全都是一副滾刀肉的架勢。
如果能將他們編練成軍,對付胡人,只怕戰力不在北府軍之下。
一念及此,劉道規心中一動,頓時有了主意,“五湖四海皆兄弟,不要忘了,你們的家園被胡人侵佔,你們的父母妻兒被湖人欺負殘殺,家家戶戶都揹著血海深仇,你們活下來不思報仇雪恨也就罷了,竟然還在這裡挑三揀四的,有何臉面面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一味彈壓無法凝聚人心,只有尋找到共同點,才能將他們凝成一條繩。
而這些人的共同點毫無疑問,便是對胡人的仇恨。
若不是對胡人的仇恨轉移了矛盾,憑司馬家各種突破底限的所作所為,晉室早就被人掀的底朝天了。
洛水之誓也就罷了,五胡亂華,也是司馬家八個王爺自相殘殺弄出來的……
瞬間,各種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目光都投在劉道規身上。
所有人眼中的疑慮也消失了,變成了刻骨的仇恨。
他們一路流竄到此,家家戶戶都揹著刻骨之仇。
“難道參軍還能帶我們殺回故土報仇雪恨不成?”
能成為流民首領的人,絕非泛泛之輩,一句話就切中了要害之處。
不過他這話也問的非常好。
簡直是在推波助瀾。
劉道規一把拔出腰間環首刀,滿眼殺氣的盯著面前之人,他身後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只有他卻歸然不動,直直的盯著劉道規的眼睛。
沉著、冷靜、無懼。
故作鎮定和天生的鎮定有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