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王致驃騎劉公足下:蓋聞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今關中與江左,各承天命,本為唇齒。自永嘉喪亂以來,戎狄交侵,華夏板蕩,黎元塗炭六十餘載。足下奮起寒微,克復三齊,誅桓玄於建康,此誠英雄之姿也。
然兵者兇器,戰者危事。
昔光武待隗囂以殊禮,魏武容張魯據漢中,襄陽邊角之地,不足討之,何不罷兵言和……”
還沒看完,劉道規就一把丟在地上。
“這姚興張口閉口聖人天命,真把自己當成華夏了?”
劉遵罵道:“這廝也不撒泡尿照照,敢來插手我們的閒事。”
這一次興師動眾,若是拿不下襄陽,桓謙就會成氣候,以後更難打。
劉道規對記室掾殷仲文道:“也給姚興去信一封,讓他管好自己的事,劉勃勃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如果不能平定,將來必定益貽害子孫。”
殷仲文名節不怎麼樣,但文采卻是一流,當初桓玄的篡位檄文都是他寫的。
歸降後,劉道規奪了他兵權,降為記室掾,他竟一句怨言都沒有,勤勤懇懇,克己奉公。
唰唰幾筆,三下五除二就寫了一封回信。
堪稱字字珠璣,令劉道規刮目相看。
這些高門子弟中不乏奇才,但都用錯了地方,只要不領軍打仗治理一方,也當得“名士”之稱。
信中不僅讓姚興退兵,還讓他交出武關以東的弘農、順陽諸郡,勸其將精力放在關中,對付劉勃勃、禿髮傉檀、沮渠蒙遜、楊盛這些河湟勢力。
其實這些都是金玉良言。
以姚秦現在的實力,跑到荊襄來勸和,簡直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報——劉毅、何無忌攻破武昌,斬馮該,兼併其眾,直撲新野而來。”孟幹之緊急來報。
兩人圍攻武昌將近八個月,終於還是拿下了這座重鎮。
而他們搶佔新野,意圖也非常明顯,將手伸進南雍州。
劉毅麾下不少人就是來自於南雍州,也算重歸故土。
“傳令劉毅、何無忌二部,立即來襄陽城下會師,不得有誤!”
官大一級壓死人,劉道規手上有持節之權,若是他二人違抗軍令,可以軍法處之。
到了如今的地步,劉道規手上捏著數萬精銳,且已經整合大部分西府軍,也不怕他們玩什麼么蛾子。
“領命!”孟幹之轉身就走。
三日後,劉毅的請罪書到了,說是攻城之時受了重傷,只能留在武昌休養。
何無忌倒是領了三千人馬趕來。
既然他們低頭了,劉道規也就沒再追究。
“拜見驃騎將軍!”何無忌滿臉恭謹,甚至眼中還有些許忌憚。
“何兄不必多禮,可先安撫士卒。”
“領命。”何無忌自始至終都非常恭敬,遠超從前。
劉道規一陣納悶,總感覺發生了什麼,到了下午,建康的邸報傳來。
原來是兄長劉裕大開殺戒,以“役使官人、橫興怨忿”,殺章武王司馬秀、左衛將軍褚粲、光祿勳丁承之。
再以聚眾謀反之罪,捉拿的大將軍司馬遵,交付有司論罪……
劉道規看完邸報,頓時生出莫名的荒誕感,司馬家的人造司馬家的反,看上去竟然非常合理……
役使官人,其實就是公器私用,役使朝廷官吏為自己辦私事。
晉律中最多也就叛個答、杖、徒而已,劉裕竟然全部處死。
褚粲和丁承之也就罷了,落魄計程車族,但司馬秀可是晉室的郡王,竟然也殺了。
還有大將軍、武陵郡王司馬遵,直接拿下了,估計最少是個夷滅三族。
而拿掉了司馬遵,直接控制皇帝,各路擁晉勢力也就群龍無首,變成一盤散沙。
難怪劉毅和何無忌這麼聽話,原來是被劉裕鎮住了。
猛虎之名號,果然沒有叫錯,雷厲風行,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跟他在戰場上一樣大刀闊斧的勇往直前。
當然,如果沒有這些雷霆手段,又怎能坐鎮建康?
“恭喜將軍!”殷仲文忽然來了一句。
劉道規眉頭一挑:“何喜之有?”
“從今往後,天下之事,盡在車騎將軍與驃騎將軍!”
“你這馬屁拍早了,拿下司馬遵,西面蜀中就生變了。”
“遲變不如早變,毛璩年事已高,其下諸子皆庸碌之輩,絕非將軍敵手,而且屬下以為毛璩未必有舉兵的膽量!”殷仲文久在荊襄,與毛璩算是鄰居,對毛氏知之甚深。
他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
劉道規和劉裕現在威震天下,毛璩不反,還能繼續在蜀中逍遙快活,毛氏一族也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但若是起兵,憑蜀軍在宜昌展現出來的戰力,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圍攻四個月,傷亡越來越大,細作傳回的訊息,蜀軍已經怨聲載道,對毛璩非常不滿。
而且毛璩也沒有起兵的理由,這天下暫時還是晉室,他若動手,劉裕一紙詔令,他就成了叛逆。
皇帝捏著手上,便捏住了大義正統。
而大義正統就這時代最大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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