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宋春娘不耐煩的打發道。
裴元倒也不客氣,直接問道,“我的禮服呢?”
宋春娘將裴元領到側間,裡面的床上擺著大小兩套吉服。
裴元倒也沒有意外。
宋春娘很早就提過,想名正言順的將張芸君娶回來。
等到裴元接親回來後,她也就不用顧及什麼,可以在相熟的人面前,正大光明的和張芸君拜堂成親。
裴元將那套大的吉服試了試,大小正合身。宋春娘幫著他將袍服、佩飾穿好。
吉服乃是織金錦的,中間的補子乃是代表七品武官的彪。
裴元看了一眼笑問道,“怎麼不用熊羆的?你現在西廠做掌刑千戶,就算用熊羆,別人也說不出什麼。”
宋春娘倒不是官迷,但是平時浮誇又愛顯擺,剛借調去西廠,就花大錢換了五品補子的新官袍。
現在住著四品宅邸,用著宮裡的宦官,最重要的吉服倒是老老實實用的七品補子。
宋春娘皺眉看著裴元,有些不爽道,“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多事兒?”
裴元作為今天的代理人新郎官,心情好的很。
他裝作沒聽見,瞧瞧大紅吉服的前襟,看看兩袖,感覺自己這會兒肯定很帥氣。
裴元想起一事,要來纏著紅絲線,磨得水亮的銅鏡。
對鏡一照,之前和江彬鬥毆留下的淤傷早就已經好了,臉上果然那麼帥氣啊。
裴元原地轉了一圈,得意洋洋的向宋春娘問道,“如何,今天不給你丟臉吧。”
宋春娘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
裴元問道,“誰陪我去?”
宋春娘這才道,“花轎人員都已經準備好了,都在前院候著。”
裴元正要招呼著陳心堅、岑猛等人陪自己同去,就聽前院有僕役回報,說是女家已經派人送來“百子被”和“百子帳”,又有儐相親眷要來鋪房。
裴元是男子,只好避一避,讓宋春娘將來人接了。
裴元到了前院問了問,那不知從哪裡尋來主事的,又提起出發先還有祭祖和醮子禮的事情。
裴元只是新郎官代理人,懶得理會那麼多,便將事情推了。
那主事之人不敢多話,只當自己剛才什麼都沒說。
張璉家住在小時雍坊,離這裡也不算遠。
裴元從明照坊去接親,一來一回,再算上在女家耽擱的時間,一個多時辰也就差不多。
只不過小時雍坊和明照坊在皇城的一左一右,沿途有不少的朝廷衙門。
若要卡著吉時去接,很容易趕上各部衙門散衙。
張璉嫁女的事情不算很體面,而且還有壽寧侯張鶴齡虎視眈眈,不管是張家還是裴元這邊都不希望太過高調。
因此還不到午時,裴元就帶了迎娶的隊伍,吹吹打打而行。
裴元這些日子是京中的風雲人物,兼且這一路可能會遇到不少官員差役,因此選擇了坐轎。
有好事的詢問,聽說是錦衣衛裡有人娶親,也都不敢多問,作鳥獸散了。
裴元在花轎中甚是新奇。
這個時代有某些特權時刻,比如結婚就屬於此類,結婚的時候著裝可以穿“假服”,禮儀也可以稍有僭越。
假服並不是什麼假的衣服,而是“假借”的特權。
就像是新娘子,哪怕尋常百姓也可以穿戴“類似”命婦的裝束。
但要注意,說的是類似。
在形制上允許模仿,比如說可以穿大紅的通袖袍,以及仿製的霞帔還有假的裝飾髮髻。但是具體的細節是不能僭越的。
比如說霞帔上可以有類似的長帶子,但是上面不能出現真正命婦的專屬紋樣,比如翟、孔雀、鴛鴦、練鵲這些。
而且不可以使用純金線,但可以使用綵線雜金。
老百姓趕上好日子樂呵樂呵,朝廷不會很計較,就當是穿戲服了。
但是一旦真出現了僭越的形制,那朝廷可是不會客氣的。
比如說,裴元儘管不是文官,品級也不夠,仍舊可以堂而皇之的坐著彩飾的花轎去迎親。
等裴元到了張璉府上,這邊的準備就相對簡單了些。
一來,是張璉的身份,是山西按察使,仍舊屬於都察院體系,屬於朝廷的政法幹部。
大明律都能堂而皇之的不許御史吃鵝,對御史的其他方面,自然也是帶著有色眼光去審視的。
而且小時雍坊乃是御史們的大院,越是在這種環境,越是要低調一些。
二者,當年十里香貼貼張芸君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張家現在實在不想再成為風口浪尖的議論物件了。他們既不願意承受朝野的洶洶人言,也怕刺激到張鶴齡再次報復。
因此張家這邊的準備工作進行的十分扭捏,處以一種既不想大肆宣揚,又想慢慢散出訊息的狀態。
裴元也不管那些,下轎之後,換了一身喜慶便服的錦衣衛們就提著成筐的喜錢四散,讓跟著看熱鬧的人群和孩童哄搶。
藉著這個工夫,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們趁機把人遠遠的隔在外圍。
眾人只瞧出是一個年輕男子,也看不清楚是什麼身份。
有多事的鄰里打聽,錦衣衛們也都按照之前的吩咐,說是錦衣衛裡的武官明媒正娶,別的便不肯多說了。
張家既然不想弄得太過聲張,這邊的儀式便進行的很快。
張璉的夫人只以為張芸君是嫁給裴元做妾,這次見裴元打扮的俊俏,仔細審視了,發現果然相貌堂堂。
除了張芸君嫁去了身份尷尬,別的倒也沒什麼不滿意的。
而且張芸君這個妾,和尋常的妾也是不同的。
畢竟名義上是嫁給另一個錦衣衛總旗為正妻,未來也不算全無著落。
這會兒該是張芸君的兄弟或者舅舅將她背上花轎的,只是這會兒嫁娶匆忙,人都不在。
張璉夫人見裴元已到,就打算讓健婦去將女兒背出來。
裴元也不避諱什麼,跟著直入後宅中,隨後在驚呼中將帶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抄起腿彎抱了,大踏步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