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倒是不怕死,但他們怕被扣上謀反的帽子去死,那是要被誅九族的。
李陵收刀入鞘,大喝一聲:“入城!”
話音落下,李陵一馬當先,帶著百名羌騎如鐵流般湧入城門。
馬蹄聲如雷,震得街道兩旁的店鋪門板都在微微顫動。
街上的百姓們茫然地停下腳步。
賣炊餅的老漢手中的擀麵杖“啪嗒”掉在地上,抱著嬰孩的婦人下意識後退,撞翻了身後的籮筐,幾個正在玩耍的孩童被大人一把拽到身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支殺氣騰騰的隊伍碾過長街。
在街角的茶肆二樓,一個穿著褒國服飾的少女突然站起身,繡著金線的裙裾掃翻了茶盞。
她趴在欄杆上,杏眼睜得滾圓:“那是誰?”
身旁的一人道:“好像是刺史大人的義子,叫李什麼的......”
“李陵?”少女眼睛一亮。
身旁那人遲疑地點點頭:“好像是這個名兒......”
少女突然提起裙襬就往樓下衝,珠釵在陽光下劃出凌亂的金線。
她擠開人群,羊皮靴踩過積水也渾然不覺。
“喂,李將軍......李將軍......李陵......”
清脆的喊聲淹沒在了隆隆的鐵蹄聲之中......
......
刺史府內,絲竹聲聲,觥籌交錯。
董川斜倚在主位的軟榻上,虯髯間沾著酒漬,敞開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他左手摟著個酥胸半露的胡姬,右手握著鎏金酒樽,正眯眼欣賞廳中旋轉的舞姬。
那舞姬穿著輕薄的紗衣,雪白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動,腳踝金鈴隨著樂聲叮噹作響。
“好!”董川突然大喝一聲,將酒樽重重砸在案几上,琥珀色的葡萄酒濺了跪在腳邊的一名姬妾一臉。
刺史府長史趙虔放下酒杯,臉上堆著笑道:“大人,這龜茲舞姬可是花了大價錢從西域買來的,據說曾是某個小國的公主呢......”
兵曹參軍王渾已經喝得滿臉通紅,聞言噴著酒氣道:“什麼公主不公主的,到了咱們涼州,還不就是個玩物,想怎麼騎,就怎麼騎。”
說著突然伸手,將身邊一個舞姬拽到懷裡亂摸,引得這名舞姬一陣嬌嗔。
其餘眾人聞言,紛紛哈哈大笑。
正喧鬧間,一個家奴慌慌張張衝進來,在門檻絆了個趔趄。
“老,老爺,不好了”家奴撲跪在地上,額頭抵著青磚,“李......李陵在城門口殺了步甲營的一名火長,帶著百名羌騎入城了,這會兒正往刺史府來呢!”
廳內霎時死寂。
胡烈手裡的羊腿\"啪\"地掉進湯盆,濺起的湯汁弄髒了身邊一名舞姬的長裙。
王渾的酒意醒了大半,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刀,卻摸了個空,赴宴時早解了佩刀。
董川緩緩坐直身子,胡姬識趣地退到一旁。
他虯髯抖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化作冷笑:“哦?我兒倒是出息了。”
趙虔最先反應過來,山羊鬚直顫:“大人,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折衝府通知何都尉,讓他帶兵過來......”
“慌什麼!”董川突然暴喝,嚇得趙虔一哆嗦,“他還能翻了天了不成?”
董川冷笑一聲,抓起酒樽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鬍鬚滴落。
“擅自帶領羌人騎兵入城也就罷了,還殺了步甲營的人,他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董川從未想過李陵帶著這些羌人騎兵入城,是衝著他來的。
他是大夏的州刺史,殺他就是殺官造反。
不說李陵有沒有那個膽,就算李陵真的要殺他,也沒必要光天化日之下,帶著上百羌人騎兵大搖大擺入城。
就算李陵腦子抽了,那些羌人也沒那個膽陪李陵做這種瘋狂的事情。
他要是死了,整個羌人部落都得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