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左鹿蠡王和大祭司,其他人退下。”
“大豪帥!”幾個首領不甘地喊道。
“滾出去!”拓那赤一聲暴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眾人這才不情不願地退出帳篷,臨走時還不忘對李陵投去兇狠的目光。
帳簾落下,偌大的帳篷內只剩下四人。
“現在......”拓那赤緩緩坐回主位,聲音低沉如雷,\"你可以說了。”
李陵隨手將匕首插到烤羊上,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上沾著的油水。
他抬起頭來,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我呢,現在是陛下親封的河西都督長史。”
“名義上,不僅涼州的兵馬歸我管,就連甘、肅、瓜、沙、芳、文,六州兵馬也歸我管。”
“可以說,整個河西之地的七萬兵馬,都歸我管。”
拓那赤聽到這話,粗獷的面容先是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不屑地嗤笑出聲。
他龐大的身軀往後一靠,虯髯下的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你也說了,只是名義上歸你統轄。”
左鹿蠡王野利鹿山也跟著冷笑起來:“河西都督長史,好大的官啊。”
“也別說什麼其他六州的兵馬了,哪怕只是這涼州,不提董川的青兕、朔風、赤隼那三營私兵。”
“便只是涼州折衝府的那一萬兵馬,你若是能調得動,我都認你這個什麼河西都督長史。”
野利鹿山口中的這個‘調得動’,指的可不是憑藉兵部魚符或天子詔書調動兵馬。
都督府長史作為大都督(常由親王遙領)的實際代理人,只是擁有日常統轄權。
負責河西駐軍的日常管理、訓練及邊防執行排程。
想要調動河西兵馬,需要憑兵部魚符,經州刺史與折衝府核驗。
其中還涉及到芳、瓜、文,三州只是因為地理位置毗鄰博欽國,需要在戰時統一排程抵禦博欽,只會在大規模戰爭時期才會納入河西軍事體系。
平日裡,這芳、瓜兩州折衝府的頂頭上司,是隴右道防禦使。
文州折衝府的頂頭上司,是河南道防禦使。
可以說這三州的軍事,即便是嚴格按照朝廷的制度來,都屬於名義上歸河西都督府節制的臨時權宜機制。
想要調動這三州的兵馬,不僅需要州刺史與折衝府核驗,還需要隴右道採訪使、隴右道防禦使、河南道採訪使、河南道防禦使的核驗。
野利鹿山口中的‘調得動’,指的顯然不是這種用正規方式來調動。
用正規方式來調動,那李陵的這個河西都督長使跟一條狗又有什麼區別。
就如涼州折衝府的兵馬,如果按照正常手續,想要調動必須得有兵部的魚符。
涼州刺史董川,這個只負責涼州政務的官員,更是對涼州折衝府沒有直屬管轄權。
可董川就能夠調動涼州折衝府的兵馬,還想怎麼調動,就怎麼調動,連兵部的魚符都不需要。
誰規定涼州折衝府的兵馬,就一定要是大夏的官軍了?
以‘流寇’的名義來調動,讓這些‘流寇’去襲擾那些不聽話的部落,那不就不屬於私自調動大夏的兵馬,意圖謀反了嘛。
就算非要以大夏官軍身份調動,涼州折衝府的兵馬本就有負責涼州防務的義務。
某個不聽話的草原部落,突然發動‘叛亂’了,形勢緊急,來不及上報朝廷,涼州折衝府的兵馬去給鎮壓了,很合理吧。
更何況董川還有三營,共2萬的私兵,那些兵馬更是想怎麼調動,就怎麼調動。
刺史合法的部曲有著明確限額,一般像涼州這種中州的刺史,都有著800人的限額。
可誰說那些多出來的部分是私兵了,就不能是義從、屯田兵、甚至是族裡人的佃農和商鋪裡的活計、家族產業裡的工人什麼的嗎?
這些地方豪強,有的是辦法和名目隱藏那些超編的私兵。
李陵聞言也不生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伸手拿起旁邊的酒罈,給自己倒了碗酒。
“沒錯。”他漫不經心地晃著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火光下泛著微光。
“我這個河西都督長史,的確連涼州折衝府的那一萬兵馬,都調動不了。”
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喉結隨著吞嚥上下滾動。
酒碗“咚”的一聲擱在案几上,李陵用袖子擦了擦嘴,咧嘴一笑。
“所以,我這不是找你們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