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甚至想過,學拼音這些事情。
後面越想越不對勁。
蕭然沒辦法搞到注音的書籍,總不能自己寫。
這個工程量太大。
且與時代背景存在根本性衝突,核心原因在於拼音的底層邏輯與大唐的文字型系、文化傳統、教育需求完全脫節。
拼音的核心是“用拉丁字母表音”,而大唐既無拉丁字母的認知基礎,也無“表音符號”的使用傳統。
大唐對外交流雖盛,但主要接觸的是梵文、突厥文、粟特文等,拉丁字母幾乎未傳入中原,普通人對“A、B、C”這類抽象符號完全陌生,連“字母”的概念都不存在。
這個時代注音依賴“反切法”,雖繁瑣但已成為文人共識。
拼音作為一套獨立於漢字的符號系統,需要先學習26個字母及拼讀規則。
這對連漢字都不認識的村民而言,相當於先學一套“新文字”,再用它學漢字,反而增加了認知負擔,與蕭然的初衷背道而馳。
大唐是漢字文化圈的鼎盛時期,漢字不僅是書寫工具,更是“華夏正統”的象徵,承載著禮法、典籍、文明認同。
士大夫階層對文字的“神聖性”有極強執念。
認為漢字是“倉頡所造,代天垂象”,而拼音的“表音符號”與漢字的“象形、會意”本質相悖,會被視為“棄聖絕智”的“夷狄之法”。
蕭然推廣,也會被文人階層斥為“離經叛道”,缺乏文化認同基礎。
拼音作為“中介工具”,與大唐“直接識字”的教育邏輯衝突,反而會被認為是“捨本逐末”。
想清楚這些,蕭然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
完全沒必要。
想清楚這些,蕭然這才睡去。
第二天,蕭然起的很早,更早的是李恪程處默和秦懷道。
都想跟著孫思邈養生。
孫思邈現在也會打打太極拳。
三人也覺得有意思,都想跟著學學。
其他人這樣打,可能是嗤之以鼻,如果是孫思邈那就另當別論了。
張錦禾安排好家裡事情,也溜達到了蕭然家裡。
已經成了習慣。
“錦娘,等一下請阿翁過來。”蕭然看到張錦禾說道。
“小郎君何事?”張錦禾轉身。
“我想和阿翁商量商量,在村裡辦個學堂,讓孩子讀書認字。”
不遠處的孫思邈也聽到了,笑了笑,不覺得意外。
之前看到蕭然提出備用金的想法,孫思邈就想到了這些。
這個時代讀書,是真能改變命運。
讀書人太少。
“辦學堂,這是大事。”張錦禾不糊塗,深知讀書的重要性。
很多人不是不想讀,是讀不起,沒有這個條件。
“現在村子裡面情況好起來了,得為孩子考慮。”蕭然說道:“希望讀點書,讓村裡的孩子走出去。”
孫思邈放下藥材,轉過身時,晨光正落在他銀白的鬍鬚上,泛著柔和的光。
他望著蕭然,眼裡的笑意裡裹著幾分感慨,慢悠悠開口:“小郎君這心思,比挖煤燒琉璃更能扎進土裡。”
“老頭子行醫一輩子,見多了窮村陋巷裡的孩子,不是笨,是被蒙了眼——連自己名字都認不得,哪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
“你讓他們挖煤能吃飽飯,是救當下的急,讓娃娃們識字,是給他們備著日後的路。這路啊,走不走得出去另說,先得讓他們知道‘路’長啥樣。”
“世人總說讀書是為了科舉,為了做官,”孫思邈搖了搖頭,“可對這些娃娃來說,能認得出‘田’字不是畫,能算得清自家的收成,就已是脫了矇昧。真能走出去的,哪怕只是到長安認得出商號的招牌,也比困在村裡守著土坷垃強。”
他捋著鬍鬚補充道:“老村正那裡,老頭子去幫你說兩句。他是懂理的,知道這比修房蓋屋更要緊。”
張錦禾也明白這件事很重要,“等一下,阿翁醒了,我去接過來。”
不遠處的李恪程處默幾人也聽到了。
張大郎不是讀書的料,但是也知道這件事很重要。
估摸著張明德差不多醒了,張錦禾去請來。
蕭然去燒玻璃了,沒有在院子裡面。
只有孫思邈和張二丫在。
“老村正!”孫思邈笑著喊了一聲。
“老先生!”
兩個老人坐下,讀書學堂的事情張錦禾也說了。
“學堂的事情,錦娘說了吧!”孫思邈問道。
“嗯,說了。”張明德點點頭。
張明德喉結動了動,聲音帶著點沙啞的感慨:“唉,說起來不怕老先生笑話,這輩子見著的讀書人,屈指可數。”
“早先年,村裡娃能活著長大就謝天謝地了。春種秋收,忙得腳不沾地,肚子都填不飽,誰還敢想‘讀書’二字?”
“那時候就盼著娃能多扛幾捆柴、多撿些粟穗,長大了有力氣餬口,就夠了。哪敢指望他們識文斷字?”
“可小郎君這話在理啊。”張明德直起身,語氣亮了些,“讀書能明事理。咱莊稼人,一輩子跟土坷垃打交道,最容易被人矇騙。”
“前年有遊醫來賣‘神藥’,說能治百病,不就是瞅著咱不認字、聽不懂那些彎彎繞?要是娃們識得幾個字,能看懂藥鋪的方子,能算清賬目,還能被糊弄?”
他掰著手指頭數:“再者說,娃們懂了道理,村裡的糾紛也能少些。”
“長遠看,這學堂是給村子紮根基啊。”張明德望著遠處的煤場,“咱村現在挖煤能掙錢,可錢總有花完的時候。娃們有了文化,哪怕將來不挖煤,去長安做個夥計、去鎮上管個賬目,也比咱這些睜眼瞎強。”
“真要是出個能看懂文書、能跟外面人打交道的,咱栲栳村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悶在山坳裡的窮村子了。”
他轉向孫思邈,眼裡全是感激:“小郎君是真把咱村當自個兒家了。先讓咱吃飽穿暖,又想著讓娃們明事理、有出路。這心思,比給咱發多少銅錢都金貴——錢花了就沒了,可娃們腦子裡的字,那是能跟著一輩子的家底啊。”
“這學堂,必須辦!缺啥少啥,我這把老骨頭親自去張羅,就算拆了我家那兩間屋當木料,也得讓娃們有個唸書的地方!”
孫思邈聽完,撫著鬍鬚朗聲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暖意:
“老村正這話說得實在,更做得實在。尋常人見了眼前的溫飽,便只顧著鬆口氣,你卻能想著娃娃們的將來,這不是尋常的精明,是揣著全村人的根在盤算啊。”
張明德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意,擺手道:
“老先生過譽了,我這把老骨頭,不過是順著小郎君鋪的路往前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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