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扈情。
鳳鳴軒百鳳之靈鳳。
又一次死裡逃生,心緒難寧。
不知道自己還能成功逃生幾次。
不知道這樣的戰爭何時才會結束。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屍潮結束、戰爭終了的那天。
看到客棧裡的筆墨,突然想寫點什麼。
提筆書寫時,我的心總算慢慢靜了下來。
同時也覺得很有必要留下一些記錄。
如果不幸身亡。
希望這些資訊能對後來的倖存者有所幫助。
我對小時候外夷入侵的亂世記憶模糊。
不過在長大過程中,能夠感受到戰亂對人們生活所帶來的創傷極難治癒。
我也沒有經歷過所謂末世。
但我想,目前中州西南地域正在發生的,便是末世。
屍兵為蟲蠱所控,了結之道唯有斬首。
然,一般屍兵的靈活性與戰鬥力三流武者應對起來都不容易。
成群結隊的屍兵,二流武者同一時間也難招架住超過五個。
稍有不慎就會添傷掛彩,戰鬥力下降得越快越容易喪生,成為一名新的屍兵。
在屍潮面前,連軍隊都沒有太強硬的抵抗能力。
棄地存人,棄村鎮守郡城,堅壁清野。
軍兵守城牆護百姓,武者機動行事。
如此對策,穩當一時,卻非長久之計。
任一郡城中數萬人口的吃食用度,補給輸送無疑難有保障。
所以,軍方在一次次退守過程當中也一直在組織百姓們往東往北遷移。
我們這些江湖人能做也必須做的,就是在他們面前築起一道防線。
畢竟身後的他們多死一人,就會多一個難以斬殺的敵人。
越長老和幫主戰鬥在最前線,只要能殺死姬木成,一切應也了結了。
我們不是尖端戰力,組團對付屍潮更為穩當。
每個團隊三十人至五十人共同行動,能較好地相互照應。
當然我們都已立下契約。
若誰不幸身死,請近處同道們務必幫我們斷去頭顱,留住最後的體面。
上一刻還在並肩作戰的同道。
下一刻很可能就需要斬斷其首級。
很難,很難做到。
卻必須這麼做。
五月伊始出現的新變化,讓遷退行動更為緊迫。
前方巡哨查探到毒竺屍軍暗度陳倉的企圖。
毒竺人嘗試讓屍軍從雲澤境與越桂之境內的瘴林澤沼迂迴潛入。
不與中州軍正面交鋒,而徑直偷襲村落、小鎮。
透過滅亡村鎮人口來擴充死屍大軍,自村鎮包圍城郡!軍方能透過各個崗哨察知異動及時警報已是不易。
要想對不知在何處進行偷渡的屍軍進行阻截則難上加難。
作為中州人,我等義無反顧。
五月到七月間,我們這支四十二人的團隊截殺了兩批屍軍。
五月底在雲澤境北部星野沼澤截殺的那批屍軍還只有一百之數。
我們四十二人沒有傷亡。
六月中旬,出現在雲澤境中北部的屍軍有三百多人。
不少人都受了傷,犧牲了五個戰友。
紅塵客棧的子炎、谷禾,聽雨閣的司馬木水,散人居的烏丹,還有我們鳳鳴軒的炎鳳任鐸。
五人當中,我們未能第一時間斬去子炎首級。
本就戰力不凡的子炎成為屍兵後,傷了我們六人,才被斬首。
在這樣的戰場上,我們不能心存一絲僥倖,也不能存有太多感懷。
必須將所有屍兵全部斬首,能夠從容收拾戰場時,才能幫逝去的同道收屍安葬。
雲澤境已不再安全。
據說朝廷傳來的遷退詔令,一面是往蜀地北部,另一面是去黔地東部。
顯然中樞對西南邊的局勢發展判斷也很不樂觀。
七月時,我們不斷朝雲澤境東北方退守。
一個個村鎮不見人煙,一座座城郡人去樓空。
可以想見雲澤境將逐步淪為無人死境。
這或許是中州千百年間都沒有發生過的禍事,至少我從未聽聞過。
七月十五。
那天是中元節。
我們在關河鎮上歇腳。
聽雨閣的奚夏不知道從哪個棺材鋪摸索來一堆紙錢,分發給眾人。
大家都有故友辭世,能夠稍作祭奠緬懷。
不巧有批死屍大軍離得不遠。
火光映天時,五百多名屍軍手腳並用向我們瘋狂撲來。
初時我們還能穩住陣腳,邊殺邊退。
哪知渡過關河橋後,又遭遇百名屍軍!
夜色深重,我們無法維持陣型,被屍軍衝散兩處。
遠方還有零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待在原處只會吸引來更多屍軍把我們吞沒。
於是,我們兩撥人相互呼喝著各自突圍,到富水郡會合。
屆時,哪怕富水郡淪陷,我們也能從水路遁逃入蜀。
這時候,我們無比僥倖這些屍軍不會把我們的對話聽進去、記心裡。
那夜過後,兩百里地外的富水郡,我只能與十三位同道一起上路。
雲澤境內的狀況比我們所預估的更糟。
七天裡我們躲開了兩次屍軍。
啟程之前,我們對己方戰力進行了評估。
我們十四人大抵能在一炷香內完成對五十名屍兵的斬首。
屍兵之數超過五十,便會超出我們的能力掌控。
斬首速度過慢,或其他變故發生,都可能節外生枝。
超出五十之數的屍兵隊伍,我們就躲著走。
兩次遇見的屍軍數量,都不下百人陣仗。
結合我們先前所見,潛入中州的屍軍規模當是以百為單位。
在離富水郡還有五十里地時,我們的行蹤被屍軍發現了。
被兩百多名屍兵一路追擊,逃入銅鑼山裡。
我們在銅鑼山內尋著了一處山洞。
可在甩開屍兵之前,我們根本不敢躲進去,生怕洞中無路,反而自掘墳墓。
在山裡躲避了一日屍兵後,我們能夠確認那山洞另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