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得以定計透過那山洞甩開屍兵追逐。可在執行過程中,還是出現了意外。
我們的體力消耗過大,而屍兵的追擊速度不減。
前腳鑽入山洞,過不到十息,屍兵就已經跟著鑽進來。
好在洞內空間不大,能容五人並肩而行,頂多可由三人施展手腳。
當先撲進來的屍兵,一個個,一雙雙,我們都能夠輕易斬首。
一具具屍兵殘骸或許也能限制後來屍兵的活動。
可結果證明,再細小的縫隙屍兵也能貼著巖體土體不顧傷損地鑽進向前。
同一時間內能撲到我們殿後者面前的屍兵能有七八個。
儘管帶來的威脅比之洞外有限,可即使我們十四人輪換殿後斬首,體力消耗之大也完全拖累了我們的撤退速度。
我們都意識到,這樣下去根本別想甩開這些屍兵。
而我們自己只會被慢慢拖垮。
輪到我、奚夏和日月堡的月神婆婆殿後之時。
月神婆婆竟直接在洞中立起了水晶牆。
舞劍坪上孤心魂頗費功夫都未能攻破的水晶牆。
拿來應付屍兵倒是綽綽有餘。
看著一個個屍兵在水晶牆上撞得齜牙咧嘴、頭歪眼斜,我們終於有了喘息之機。
沒有人會怪月神婆婆為何不早早施展水晶牆來抵擋屍兵。
反而看到單薄枯瘦又佝僂的身軀獨立於身前,生出不好的預感。
月神婆婆身上不少小傷未愈,身體狀況在多日奔走後未得到充分休息已瀕臨極限。
她背對著我們,堅定地讓我們先行離去。
屍兵還在瘋狂撞擊著水晶牆,發出砰砰亂響。
觀察中,我發現這些屍兵並非沒有半點靈智,又或許是存有部分狩獵本能。
在面對水晶牆受阻後,有些屍兵開始徒手在抓撓水晶牆邊上的巖壁。
有些屍兵掄起了手中器刃敲砸。
更有些屍兵直接張大了嘴,拿牙齒在巖體上啃咬起來。
水晶牆堅挺依舊。
月神婆婆的勸離也不容我們置疑。
她的狀態註定難以安然逃至富水郡,更別說逃離雲澤境。
日月堡被屍兵攻陷後,她的家便不復存在了。
雲澤境是她最後的故鄉。
能埋身於此,也算屍骨留鄉。
我們只能尊重月神婆婆的選擇,磕頭拜別。
月神婆婆燃燒了自己最後的生命,為我們爭取了至少一炷香的逃生時間。
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沒有月神婆婆的犧牲,我們也沒法在今天來到富水郡。
我也不可能坐在房間裡把這些情況記錄下來。
只是從山洞中離開後,我一直在想個問題。
月神婆婆想來已無力自斷頭顱,那她精元耗盡的身軀還會否被屍蠱所操控?
我想說服自己不能。
但我在屍兵中見過,白髮稀疏、瘦骨嶙峋、年逾七旬的老者一瘸一拐撲到我面前張牙舞爪。
我也被蠱蟲控制過,雖然不是屍蠱,但那種受控於人的滋味,絕不希望再發生一次。
如果身陷絕境,我已做好自斷首級的心理準備。
在這裡,我只能安慰自己月神婆婆所習巫術能夠鎮壓那些外來屍蠱的影響。
現在這富水郡是座空城。
周邊也沒有發現屍兵蹤跡。
對我們來說是好訊息。
卻不知與我們分散的另外二十三人是何情況。
如無意外,我們將在這一直等到他們到來,一起透過水路向北入蜀。
當前,與我同行的其他十二位同道。
分別是散人居的冰憶、夜痕、蒙邡、南宮涵雨、雲兒、清瀅。
一曲流年閣的洛逍、聞狄、譚徵。
諸神殿五行神之首金神吳晝。
聽雨閣的奚夏。
以及我的同門,鳳鳴軒百鳳之冰鳳林淼淼。
他們的名字我記得很清楚。
希望我們能全須全尾抵達蜀地。
如果不能,希望有人能記住我們這些人的名字,記住我們曾經的努力。
……
……
中州時歷二三六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辰時。
尚有數百江湖人鎮守的瀘州郡巡哨發現城外異動。
十里地外江邊不知何時多了一艘擱淺的船。
當即有三十多名武者出城查探情況。
為首之人身材瘦高、亂髮蓬鬆。
臉瘦卻皮肉鬆垮,像是由胖過快轉瘦留下的痕跡。
眼圈厚重,卻更顯出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
加上兜在肩頸上的紫色圍襟,負劍疾行,這副形似行者的古怪劍客扮相正來自聽雨閣紫風。
江邊的船早已撞得支離破碎。
船身及附近零落著數塊肢體殘骸。
大傢伙基本能確認這是自西面逃出來的船。
叫喚幾聲無人回應。
紫風便屈身鑽入破損的船艙。
幾乎是貼地屈膝而行的紫風在船艙中看到了三男四女。
共七名不省人事的江湖人。
離紫風最近的女子面色慘白,脖頸側被咬缺了塊肉,所幸未傷及要害。
衣衫破損倒還能遮羞,可披頭散髮的模樣,無法看出何許人也。
女子似是察覺到了生人靠近,又或是正巧恢復了意識,眼皮抖動,緩緩睜開。
這時候紫風才看到了她身近處有對與其纖腰一般大小的亮銀鋼環。
紫風已能確認對方是江湖同道,急忙要將之扶起,渡送內力助其調解氣息。
不料女子反向他遞來握有銀色菱形額飾的右手。
“靈鳳扈情?”
紫風辨識出了女子身份,但沒能明白對方雙唇無聲蠕動所要表達的內容。
只知道扈情一醒來就要將額飾塞入他手中,定存有重要資訊。
果然,額飾裡夾著一張書寫得密密麻麻的紙。
以前就想說,現在的小說和遊戲裡,十個裡至少有一半會有名為月神的角色出現,我這書沒有意外。
燕雲裡也有個美麗的月神。
這或許也是月神婆婆年輕時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