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時間秦凌靜還在外面,是因為跑去買止疼藥,每個月這兩天她都疼得厲害。
以前衛同塵總會貼心的提前準備好各種東西,今天她卻要親自去,興致本來就不高。
彼此目光剛剛交匯的瞬間,秦凌靜以為衛同塵睡醒後在等自己出現,臉上的痛楚和虛弱立刻變得更明顯。
她像是受了委屈賭氣一般,把頭微微撇向一邊不去看衛同塵。
秦凌靜原以為對方會心疼、會後悔裝不在乎導致沒準備藥和暖寶寶。
可沒想到衛同塵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就平靜地移開望向別處,彷彿她只是一團空氣。
這讓秦凌靜錯愕地愣在原地。
他明明看見我了,這是什麼意思?還有剛才那個眼神……他、他把頭轉過去無視我!
難道他還沒看到我發的訊息嗎?
他昨天裝得得嘴硬,說得那麼決絕,我都忍著脾氣繼續給他機會,可他……
“你怎麼了?”
張秋楠沒抬頭,自然不知所以。
秦凌靜深吸一口氣,完全接受不了這種無視,不自覺攥緊藥盒,結果本就痛經的小腹變得更疼了。
她咬著牙一言不發進到樓道,等張秋楠追過來,才既委屈又氣惱地說:
“衛同塵昨天說那麼過分的話,我都原諒他了。”
“而且我也解釋過,是父母不同意才拒絕的,未來只要上同一所大學,就願意給他機會。”
“可他剛才卻像看垃圾一樣看我。”
張秋楠馬上安慰道:“什麼!這也太過分了,你放心,待會兒下課放學我幫你罵他一頓。”
等兩人進教室時,外面的陽光被雲遮住黯淡下來,衛同塵依舊自顧自欣賞著窗外的風景。
回想小鹿站在橋上那幅美好的畫面,他心有觸動,覺得有一首詩特別貼合當時的情景。
於是從筆記本撕下一張紙,拿起中性筆,筆尖遊走寫下一行行漂亮的黑字。
衛同塵寫完檢查一遍,甚是滿意。
卞大詩人的這首四句短詩,真是時看時新。
幸好這個階段握筆寫字的肌肉記憶還在,要是用上輩子工作多年的狀態,只會得到一堆歪瓜裂棗。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都已經把紙搶過去了,莊志遠才說:
“詩人,你又開始創作了,讓我看看!”
衛同塵可不想讓他看,趕緊試圖把紙拿回來。
這個狗東西嘴巴上沒把門,有什麼事第二天全班都會知道。
“誒誒誒,詩人,別這麼小氣嘛,我就看一眼,難道你不愛我了?我以前可都是你第一個讀者。”
“別廢話,趕緊的,還回來!”
兩人一頓爭搶。
講臺上,老劉捏著粉筆,在空氣裡一戳一戳地指著兩人說:
“你倆要掀房頂吶?”
全班同學都回頭看是誰,秦凌靜發現是衛同塵和莊志遠,馬上就轉了回去。
她心裡還憋著氣呢。
老劉把拿試卷的手背在身後,走下講臺:“別藏!我都看見了,拿過來。”
他將莊志遠手裡的紙一把扯走,還唸叨著:
“我都說了這套試卷很重要,好好聽,詩歌鑑賞那11分起碼能拿6分,結果你倆這麼自信,就不聽是吧?”
“那好,那我就把你們寫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全班同學好好念一念,讓大家都欣賞欣賞!”
莊志遠尷尬地一回頭,看到衛同塵近在咫尺的“死亡凝視”,自知理虧連忙做出道歉的表情。
而有些同學已經開始笑了,當眾處刑可是難得的歡樂時光。
老劉把紙拿到眼前,定眼一瞧:
“喲,還是首詩呢,我拜讀一下大作啊。名字——斷章,這都什麼破名字。”
班裡同學一陣鬨笑,教室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老劉念著念著,逗樂子的表情和語調慢慢變了,大家的笑聲也逐漸減少。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當最後一句唸完,整個教室已經徹底安靜。
高三是大多數人一生知識和智力的巔峰,哪怕是理科生也同樣擁有一定的鑑賞能力。
何況這首詩已經好到不需要什麼鑑賞,一聽就能感受到那種朦朧美好的意蘊。
沉寂片刻後,教室突然嘈雜起來,或說“臥槽真牛X”的,或鼓掌吹哨,又或彼此驚奇討論。
當然,對於一幫理科班的學生而言,也僅僅能感覺到好,可究竟好到什麼程度,他們也不清楚。
但老劉不一樣,他抬了下厚重的鏡片,把紙上的詩看了又看,眼裡滿是震驚和欣賞。
“這是你們誰寫的?”
莊志遠馬上指著衛同塵:“詩人寫……是他寫的。”
衛同塵正想說你們傻了,這不是詩人卞之琳老師的代表作嗎,可話還沒出口就突然卡住。
他忽然想起來,歷史變了,人文領域自然也跟著改變,連李白杜甫都沒有,遑論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