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府上除了我、大太太、老太太身邊丫鬟,其他地方可沒有一等的。
大太太如今寡居內院,日常不理外事,家裡總要體恤,不好騰挪她的丫頭。
前幾日我便想到這事,還是從二房裡挑人最妥當,如今二房一等丫鬟就玉釧一個。
這丫頭從小在二房服侍,模樣人物也出挑,性子老實,做事本分。
琮哥兒扶持寶玉和環兒讀書,我這做叔父的不好無動於衷,也該盡些心意。
我想把玉釧送琮哥兒做丫鬟,正好補上他身邊丫鬟空缺。”
賈政這話一說,堂上史鼎夫婦是外人,並不太清楚賈家內事,所以並不太在意。
賈家在神京不止榮國正脈,寧榮街上還有賈家外七房,想進階讀書的子弟,必定大有人在。
賈琮將兩個廕監名額,全都給了賈政的子嗣,這份人情可是不小。
賈政身為長輩叔父,又是極看重讀書之人,自然很領賈琮這份人情。
一家人為表謝意,如送些黃白之物,那就太俗氣見外。
送個標緻的丫鬟做謝禮,既妥帖又雅緻,世家大族中常有的事,他們也都毫不為奇。
但是其他人聽了賈政這話,實在有些猝不及防,人人都大感意外,驚詫莫名。
鴛鴦感到心頭像被人戳中,不由自主的看向,站在王夫人身後的玉釧。
見這小丫頭也是表情震驚,一張丹蔻紅潤的小嘴,因猝不及防微張著,水潤潤大眼中滿是驚詫。
繼而俊俏的小臉泛起通紅,顯得格外嬌豔憐人,鴛鴦心頭微嘆,這丫頭倒是好命。
……
賈母有些驚訝的看著兒子,心想莫非政兒已經察覺,玉釧已被琮哥兒勾搭上?
他擔心日久生出醜事,所以借廕監名額的由頭,順勢把玉釧送給琮哥兒,省的以後生出閒話。
還是他也聽到西府那些閒話,藉故先把玉釧送人,省的等到鳳丫頭裁撤,越發丟了臉面。
不管兒子是怎麼想的,這會他可真聰明瞭一回,竟想出這麼好的由頭,實在是大家都體面。
王夫人聽到賈政這番話語,瞬間像被雷劈了一般,整個人都有些凌亂失措。
老爺這是來的哪一齣,竟然要把玉釧送人,事先一點話頭都不露,這怎麼可以呢!
如果玉釧只是普通丫頭,自己老爺拿去送人,那也就罷了,大宅門裡常有的事。
可玉釧哪裡是普通丫頭,她可是二房唯一的一等丫鬟,是自己這當家太太最要緊的臉面。
要是把這丫頭給弄丟了,自己可真成了偏房太太,以後還怎麼在西府出入。
這事她是萬萬不許的,玉釧這丫頭即便是死,也該死在我們二房!
……
王夫人正要氣呼撥出言,卻聽賈母笑道:“政兒這主意極好,玉釧這丫頭模樣水靈,闔府丫鬟中出挑的。
你這份謝禮可是體面的很,我瞧著這事十分妥當,就這麼定了。
鴛鴦,你去偏廳瞧瞧,琮哥兒待客如何,要忙過事情,請他過來一趟,瞧瞧他老爺送的大禮。”
鴛鴦雖心中失落,但連忙低聲應了,快步出堂傳話。
王夫人見鴛鴦出堂,便再也忍耐不住,但賈母把話說在前頭,她也不敢生硬反駁,一時竟急中生智。
說道:“老爺這主意雖不錯,但玉釧在二房長大,服侍我已多年,雖說是個丫頭,我當她女兒一般。
她雖是個冒尖的,但畢竟年紀太小,連及笄之年都不到。
琮哥兒是堂堂家主,給他挑選大丫鬟,總要選稍許年長些,才會知人事體貼人。
我房裡的秋紋、碧痕也是大丫鬟,模樣俊俏,做事勤快,年歲老練些。
老爺從她二人挑選,送琮哥兒使喚,那才是更妥帖呢。”
……
一旁探春聽了這話,心中忍不住膈應,原先聽老爺要送玉釧,她也十分意外。
但想到那次父女兩人的談話,探春畢竟心思敏銳,很快就想到父親用意。
玉釧在二房名聲極好,模樣也生的俏麗出挑,倒也不辱沒了三哥哥,探春覺得這事挺好。
可太太心裡不願也就罷了,居然想拿秋紋、碧痕來搪塞。
這兩丫頭是二哥哥房裡不要的,在東路院也不得太太重要,竟拿她們打發三哥哥。
三哥哥是堂堂家主,何等身份人物,身邊要添服侍丫鬟,還能用寶玉房裡不要的。
這話頭要是傳揚開來,三哥哥臉面還要不要。
再說,秋紋、碧痕兩個多有閒話,似乎名聲也不怎麼好……
……
賈母聽了王夫人的話,眉頭微皺,有些氣悶,二媳婦怎麼不開竅,半點都不看風頭。
自己身邊丫鬟,被琮哥兒勾搭,她竟然都沒察覺。
如今不早些送出去,以後鬧出醜事,難道她就有臉了。
政兒這法子極好,這會子送丫頭,是他做長輩的恩義,好歹落下一個人情。
真要等過了年頭,鳳丫頭裁撤二房用度,玉釧這一等丫鬟,必定要被她弄走。
到時候可是白送給琮哥兒,連個好名兒都留不下,這買賣可就虧大了……
…………
榮國府,榮禧堂。
賈琮酒宴招待陳瑞文、柳芳,不過三刻鐘功夫,也就散宴送客。
本來這種世交應酬,都帶著既定目的,誰也不是來喝酒吃飯,彼此交往熟絡,點到即止罷了。
雖然只是場面應酬,畢竟要小酢幾杯,賈琮酒量一般,等重新回到榮禧堂,已有些微微醉醺然。
此時麝月已離開辦事,小紅見賈琮身有酒氣,連忙上前攙扶。
嘴裡抱怨道:“這兩位爺們也不曉事,明知三爺是讀書人,還要灌三爺的酒。”
賈琮笑道:“灌酒倒不至於,世交來往應酬,總要喝上幾杯,是我自己酒量差。
如今正是年節,府上往來應酬多,我身上染了酒氣,見人太過不雅,你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
小紅連忙下去吩咐,沒過稍許時間,便有婆子丫頭抬來浴盆熱水。
又試了試熱水冷燙,覺得正好合適,便把人都遣出去,自己關了門戶,幫賈琮除去腰帶,脫去外袍。
正要伸手去接賈琮裡衣,俏臉不禁有些發紅,她雖是賈琮的大丫鬟,卻沒貼身服侍過。
這等寬衣解帶的事,晴雯英蓮做的司空見慣,她卻是從來沒有過,自然有些害羞,不知怎麼下手。
賈琮看她臉色,哪裡不知意思,笑道:“我還沒醉到這地步,哪裡就能不能動彈了,你去外頭守著便是。”
小紅聽了心裡鬆了口氣,但又覺有些內疚,自己白擔丫鬟名頭,實在做的不太貼心。
……
等到退到外室,聽到裡面賈琮解衣動靜,很快又聽到嘩嘩水聲,俏臉忍不住有些發燒。
突然聽到賈琮的聲音:“小紅,拿我的替換衣服進來,掛到屏風後衣架就成。”
小紅聽了一下醒過神來,自己這丫鬟真是糊塗蛋,爺們洗澡竟沒想到準備新衣,當真是個蠢材。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她本是寶玉院裡三等丫鬟,日常都只管澆花喂鳥。
尋常連寶玉房裡都進不得,哪裡服侍過爺們洗澡,自然不知其中要領。
好在五兒一慣細心,知道賈琮年關在西府待客,早在榮禧堂備了幾套衣裳。
小紅翻箱倒櫃找出新衣,忙進了內堂掛在衣架上,想著是不是要留下,最終還是逃了出去。
稍許聽裡屋沒了水聲,又聽到賈琮穿衣動靜,才戰戰兢兢問道:“三爺,要我服侍嗎?”
賈琮說道:“你進來吧。”
小紅推門進去,房裡彌散熱水溼氣,還有香胰子芬芳,心跳的男子氣味,不禁俏臉通紅。
看到賈琮已穿好小衣,站在衣架前看她,見他臉上帶著微笑,像是等著她來服侍。
小紅微微鬆了口氣,顧不得尷尬慌亂,忙過去幫他穿戴外袍。
又拿了乾燥棉布,將賈琮打溼的髮髻解開,仔細擦拭乾燥,亂跳的心緒,慢慢平穩下來。
她側頭看了一眼,見自己貼身服侍,賈琮泰然自若,滿不在乎,隨便自己捯飭。
心中似乎有些失落,馬上又回過神來,三爺從小就被丫鬟服侍,什麼好看的沒見過,早就司空見慣。
偏自己沒個見識,稍息親近就大驚小怪,也不怕惹三爺笑話。
她想通了這些,手上動作變得坦然,幫賈琮重新梳髮盤髻,做的愈發靈巧順手。
心中想到事情,雖有些忐忑,還是大著膽子說道:“三爺,我想求你一件事。”
賈琮笑道:“上回你求我救麝月,這會又想救哪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