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大概永遠也忘不掉那天晚上的場景。
那雙黑色的眼睛,那種如同溺水的恐怖,還有那緩緩展開的翅膀。
他每一次看向黑袍神父時都無法抑制自己想要發抖的感覺。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的顫慄。
以至於在那晚之後,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集中精神,連催眠術都無法正常發揮。
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只能賣弄話術的傢伙了。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在當下的冬宮要想生存是十分艱難的,不提那些隱藏在陰影裡的敵人,就連自己曾經的“夥伴”一旦知道自己虛弱的狀況,也會毫不猶豫的上來撕咬自己。
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走吧,走吧,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趁著你還活著。”
但是他又不甘心,不僅僅是對到手的金錢和地位,也包括他那虛無縹緲的自尊。
另一個執念在心中升起,甚至超過了對權利和金錢的執著。
“你到底是個什麼?!讓我看看。”法國人幾乎是用牙齒在咀嚼著這句話。
“菲利普先生,那個人到底是誰?還請趕快說出來!”皇后拉了他一把,有些失態的催促。
深吸一口氣後,法國人輕聲說道“是普金神父。”
“他?”皇后的臉上出現了失望的神色,黑袍神父剛來的第一天,她就和對方交流過神術方面的問題。
得到的答案是,神父自稱並沒有什麼神力,只是略通醫術。
雖然之前在犬舍那個男人有些不同尋常的表現,但面對現在這種情況真的會有辦法嗎?
“你確定普金神父可以幫上忙嗎?”亞歷山得拉再次詢問。
法國人低下頭隱藏起自己的眼神“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能量,也許他有辦法也說不定。”
此時的阿列克謝又發出了痛苦的呻吟,皇后終於下定了決心“去找普金神父來,快一些!”
女僕長提著裙子幾乎小跑出門。
她站在門口不住的張望,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穿著黑衣服的身影。
“普金神父,請跟我來!”女僕長沒有說多餘的話,一把抓住神父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把他拉進屋子裡。
安娜·維魯博娃在上層圈子裡,一直以矜持守禮的形象示人,此時一反常態的動作立刻讓人群中傳出了竊竊私語。
意外的是女僕長手上的力氣竟然不小,秦浩直到進屋後才把手抽出來“女士,請等一下,至少讓我搞清現在的狀態。”
“我們需要讓太子殿下安靜下來,你可以做到嗎?”時間緊迫,女僕長一改之前高傲的樣子,開門見山。
此時秦浩發現屋子裡大人物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皇后亞歷山德拉手中的帕子已經要被擰成麻花了。
而法國人菲利普則是在角落裡用複雜的眼神看過來。
這個傢伙想嫁禍給我麼?
迅速判斷了一下當前的形勢,秦浩微微點頭“我可以試試看。”
包括沙皇在內,屋子裡的人分來一條通路,讓黑衣神父順利的來到床前。
10歲的阿列克謝此時已經哭啞了,身邊的醫生想去控制住他的手腳,卻又不敢過於用力。
“費奧多爾先生,讓我來試試吧。”黑衣神父彎下腰,而御醫費奧多爾·費奧多羅維奇下意識的讓開。
等他完全讓出位置才突然反應過來——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的?
在眾人的注視下,黑袍神父緩緩的彎下腰去,似乎在皇儲的耳邊輕語呢喃,說了些什麼。
然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哭鬧不止的阿列克謝先是停止了大聲哭泣,然後又變成了如同小獸般的輕哼,最後沉沉睡去。
“快看,他睡著了!”“不可思議!”“神奇!”身後人群的小聲驚呼傳來,就連沙皇看過來的目光都變的不一樣了。
而此時黑袍神父只是緩緩的站起身,再次讓出位置,向御醫說“請吧,接下來就是您的責任了。”
“哦,哦,好的。”御醫費奧多爾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拿起了手中的紗布和繃帶。
不過接下來的情況依然不樂觀,因為缺少凝血因子,阿列克謝的傷口一直在滲血,染紅的紗布一塊塊的被丟在地上,御醫費奧多爾的頭上開始漸漸冒出汗水。
“費奧多爾先生,想想辦法,這樣他太痛苦了。”一旁的皇后終於忍不住開口。
費奧多爾稍稍思考了片刻,用一種極不確定的語氣說“陛下,我最近在嘗試著一種治療方式,希望能永久的解決皇子殿下的問題,只不過存在一定風險……”
“什麼方法?至少試一試…哦,天啊!”有女性驚呼的聲音傳出。
費奧多爾從自己的醫箱裡用鑷子夾出了一隻肥大的水蛭。
看著那個不斷扭動的身體,屋子裡的女性都感覺胃部有東西不斷的在向上頂。
秦浩也看見了這幅光景,不由得皺了皺眉。
看來這個就是歷史上差點讓阿列克斯一命嗚呼的水蛭療法了。
用水蛭治療淤血,實際上是和歐洲流行的放血術的變種,都是根據“體液平衡”理論產生的治療手段。
當時的醫生認為人體的血液分為“正常的血液”和“腐敗血液”,水蛭可以清除腐敗的血液,來使得身體達到一種新的體液平衡。
且不說這種理論是否正確,但某種程度上來說,水蛭倒是確實對一些淤傷能起到不錯的治療效果。
但是這和阿列克謝身上的疾病完全是兩碼事,水蛭釋放的抗凝血因子會進一步阻礙他的血液凝結,這和用汽油去救火沒什麼區別。
他熟悉的歷史上,除了地下室的機槍,這次水蛭治療應該是讓阿列克謝最接近死神擁抱的的一次,以至於他整整小半年才徹底恢復過來。
現在的情況似乎要更嚴重,不會要命吧?秦浩的臉上出現了思索的神色。
不過此時的皇后已經六神無主,她的嘴微微張開,剛要說什麼。
“等一下!”有聲音自後方傳出,一直保持沉默的尼古拉二世站了出來。
他走到黑衣神父前微微抬起頭。(這位末代沙皇身高只有170cm)
“普金神父,我看您一直在沉思,關於我的兒子的病情,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黑袍神父看了看眼前正在如同的水蛭,沉吟了片刻,終於緩緩開口:
“陛下,我並不是質疑費奧多爾先生的專業性,但我認為用水蛭治療不是一個好主意。”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又再次看向他,一直默不作聲的法國人也從角落抬起了頭。
秦浩這麼說其實是經過考慮的。
歷史上的水蛭治療事件影響非常大,直接造成一個醫生被流放西伯利亞、一個人護士被貶為修道院雜役最後死在那,另一個醫生卡爾·門德爾則是被沒收財產後驅逐出境。
哪怕是年邁的獅子,在幼崽受到威脅的時候依然會變得極為危險,何況尼古拉二世這個性情複雜的末代帝王,如果他真的在此時不言不語,一旦阿列克謝真的出現問題,很難保證已經參與進來的自己不被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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