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龍市,市政大廳。
金髮男人形象的超夢躺臥在老闆椅中,臉上露出了舒暢無比的笑意。
這一刻,他像是一位真正的人生贏家,為自己倒上了一杯香檳。
【莫真,你很會打嗎?你會打有個屁用啊?出來混要有勢力,要有背景。你哪個道上的?現在整個合眾都是我的人,你拿什麼跟我鬥?!】
立湧市,魔女咖啡廳。
竹蘭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溫潤的白瓷杯沿,杯中深褐色的液體倒映著她冰藍色的眼眸,那裡面此刻盛滿了無奈與一絲難以察覺的……傷感。
“真是……玩得太過了啊,莫真。”
她低語,聲音輕得像嘆息。
“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雖然我知道你也沒有別的辦法,但……這讓我,有點難過呢。”
然而,那抹傷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瞬間的漣漪,便迅速被一種更為深沉、更為熾熱的光芒取代。
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不再是溫婉的笑意,而是一種近乎於發現失落寶藏,獨屬於考古學家特有的銳利與興奮。
“不過……也多虧了你這場瘋狂的藝術,今天似乎能見到一些真正了不得的東西了。”
杯沿抵住下唇,她的眼神變得悠遠而充滿期待。
“說不定,就在今天,就在此刻……我能親眼見證一個傳說的降臨。”
七號倉庫呢,當那十六顆子彈撕裂空氣,帶著灼熱的死亡氣息,盡數沒入莫真那身標誌性的紅西裝時,時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凝固。
共平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粉碎,然後……化為一片無邊無際的空白。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知,瞬間被抽離抹去。
他像一個被拔掉電源的機器,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腦裡只剩下唯一一幅畫面,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靈魂。
莫真,他那如同太陽般照亮他整個灰暗人生的導師,那永遠帶著驚世智慧與玩世不恭笑容的男人,此刻像一朵破碎的薔薇,無力地撲倒在冰冷骯髒的水泥地上。
殷紅的液體,正以那具身體為中心,以一種驚心動魄的速度,無聲地蔓延開來,勾勒出一片悽美的畫卷。
一股山崩海嘯般鋪天蓋地的悲傷,瞬間將他席捲淹沒。
他曾以為自己品嚐過人生最黑暗的滋味,在下水道的陰冷潮溼中,在琉璃幻夢破滅的空虛裡,在阿克羅瑪實驗室的屈辱中……
但他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受到如此深沉的絕望。
因為不論何時,他都知道自己的頭頂之上還有光,還有那個穿著紅西裝、開著烏茲衝鋒槍的身影。
他像一顆永不墜落的太陽,只要自己咬牙爬上去,爬出那個陰暗的下水道,總有一天能觸控到那耀眼的光明,感受到世界殘留的美好。
但現在,這顆太陽……就要熄滅了,光,就要消失了,整個世界即將沉入一片冰冷死寂的黑暗。
他望著莫真身上緩緩消逝的生命,口中喃喃自語著。
“不要……死……”
淚水無聲的落下,共平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吶喊。
“不要死!!!”
但是,沒有用。
太陽緩緩的落下。
沒有一絲縫隙,沒有一線微光。
天黑了,整個世界被一片漆黑所籠罩。
巨大的孤獨感,在這一刻終於追上了他,將他吞噬進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意識裡,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如墨的漆黑,和莫真逐漸冰冷僵硬的身體輪廓,還有他體內冰冷的絕望與孤獨。
【他快要死了。】
一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黑暗中響起。
共平猛地一震,他僵硬的緩緩轉過頭。
黑暗中,另一個“他”正緩步走來,踏著無聲的步伐。
那人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領口一絲不苟,胸口彆著一支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的玫瑰,像是專程來參加一場莊重而哀傷的葬禮。
他的面容與共平別無二致,只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沒有任何屬於“人”的情感。
看見這個“自己”,共平沒有任何驚訝,只有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宿命般的熟悉感。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
那些在遇到阿水之前,獨自蜷縮在掛壁房角落的漫長黑夜,那些被無邊寂寞浸泡的時光……
陪伴他的,不是冰冷的玩具槍,也不是螢幕裡遙不可及的琉璃小姐,正是眼前這個……存在於黑暗最深處的【自己】。
只是後來,有了阿水溼漉漉的陪伴,有了琉璃小姐虛幻的慰藉,最重要的是有了莫真那如同太陽般熾熱耀眼的存在,他的世界被強行照亮,驅散了陰影。
他沉浸在光明裡,逐漸遺忘了這個始終潛藏於靈魂暗面的存在。
而現在,當太陽隕落,世界重歸黑暗,他又回來了。
看著另一個西裝革履宛如送葬者的自己站在身邊,共平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問出了那個潛藏在心底多年的疑惑。
“你……到底是誰?”
穿著黑色西裝的“共平”微微側過頭,那雙黑洞般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本體,聲音冰冷而平靜。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真實】的存在,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你的人。】
唯一在乎我的人……
巨大的悲慟再次撕裂了共平的心臟,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無聲地滑落,在佈滿灰塵和血汙的臉上衝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這個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就要死了!”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燃燒著絕望的火焰,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甘的嘶吼。
“而我……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像個廢物一樣站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黑衣共平微微歪了歪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彷彿在觀察一個難以理解的生物。
【那個男人……對你而言,真的如此重要?值得你如此……痛苦?】
“重要?”
共平發出一聲慘笑,那笑聲比哭更難聽。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那種感覺!”
他用力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胸腔裡翻江倒海的憋悶需要宣洩。
“十幾年了!十幾年!誰也不覺得你有多重要,誰也不關心你今天干了什麼!漸漸地,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多餘的!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會覺得痛,其他還有什麼意義?你每天花大把大把的時間發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能幹什麼!別人只會輕飄飄地點評你一句‘沒有存在感’,可他們誰關心過你在想什麼?你自己想的事情,只能對著牆壁說給自己聽!哪來的存在感?”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帶著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憤懣、和被世界忽視的孤獨,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傾瀉向眼前這個黑暗中的映象。
黑衣共平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雙黑洞般的眼睛,映照著共平失控的狂態。
他的眼神複雜難辨,彷彿糅合了最深沉的鄙夷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憐憫。
“直到有一天!”
共平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彷彿在回憶生命中最耀眼的一刻。
“你被人像垃圾一樣踩在腦袋上!可你太沒存在感了,太習慣了,你連站都懶得站起來反抗!你只想蜷縮在那裡,一動不動,任由黑暗吞噬……可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狂熱。
“就在那時!門開了!光照進來了!一個很漂亮的男人,穿著鋥光瓦亮的切爾西,穿著紅西裝,開著衝鋒槍,把你從掛逼房裡撈出來,讓你在每個人面前都很拽很拽……”
共平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用力地握緊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那種感覺……你明白嗎?那種‘拽’的感覺!很拽!非常拽!我他媽這輩子……從沒那麼拽過!從來沒有!”
【他只是可憐你吧?】
黑衣共平的聲音依舊冰冷平靜,帶著一絲不以為然。
【可憐一個像陰溝老鼠一樣的徒弟,因為他自己……或許也曾有過那種被世界遺棄的可憐感覺。】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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