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稚魚本是低著頭,但這話怎麼聽都有些怪怪的,不像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大男人說的,遂抬了頭看了一眼,果見他是看著自己,當下微怔,餘光下意識的瞥了眼站在身邊的男人,見他沒什麼反應,輕出了口氣。
“忽聞此事擔心不已,遂跟著夫君來看望王子殿下。”她如是說道。
逍易看著那張臉,昨夜的驚心動魄本沒有太當回事,今日來了一茬又一茬的人,盼望他的安全,他也覺得無所謂,比起公使大人跳腳的模樣,他倒淡定的多,覺得此人有本事來刺傷他,短時間內怕是別想查到蹤跡了,至於是誰,他與公使大人想的不大一樣。
他更偏向是王室的那幾個,眼見他孤身在外,派人來取他性命。
這麼多年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了,風風雨雨都過來了,他都覺得自己心腸硬的潑水結冰,可今天看見這張臉,聽著她溫和關切的聲音,逍易有一瞬間的恍惚,腦海裡,另一張臉與之同重疊,而眼前的這張愈發鮮活,他忽然就覺得委屈、後怕。
他堂堂的金國小王子,差一點就死了誒……
“夫人不知,昨夜我快怕死了,那人的刀往我頭上砍來,若非我反應靈敏,只怕此刻早已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夫人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我也再不能見夫人了。”
若非他說話的語氣,除了委屈後怕和難過以外,實在沒有一點點男女之間的旖思,換做旁人說這話,陳稚魚哪裡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聽下去呢?怎麼避嫌都不為過了。
但,饒是她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卻也要看一看身邊男人的態度。
陸曜臉色果然不好看,但下一秒,逍易又對他說:“還有小陸大人,這次來大齊,與小陸人相談甚歡,若真丟了性命,豈不是失去了一個摯友?”
陸曜原本沉下的眉頭,忽然就展開了,並非因他這話動容,而是這時對他,有了改觀。
金國人奔放,思念誰時,想十分,能道二十分,大齊偏內斂,想一人時想十分,說五分。
兩國的人對人與事皆是兩種不同的態度,所以,他一開始對自己的妻子那般熱忱,只是天性使然?
身為男人,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明目張膽的,在自己面前說了這許多刺耳話了,起先或許覺得冒犯,可與他相處過後方才知道,這只是他的個人風格。
“殿下嚴重了,昨夜讓殿下受驚,是我等看護不力。”說著,目光落在了床榻上,他那包著的右臂上。
見他們目光過來,逍易對那陸曜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倒了黴,而後只對陳稚魚說:“夫人,我這手險些就廢了。”
沒有誰能忍得住被人示弱示好,還能無動於衷的,饒是再冷漠的人,聽著這樣的話,看著這樣一張無辜且還好看的臉,也動容了。
“殿下可還痛?這般包著,可是傷了筋骨嗎?”
逍易搖頭:“擦破了皮,夫人來之前上了藥,疼的我險些失聲。”
陳稚魚微怔,又一想,有的人就是忍痛不足,所以,擦破皮對他來說,或許也算是劇痛了,便道:“只要沒有傷到筋骨,養護起來好的時間就會快一些。”
逍易如聽仙樂一般,只順著她的話點點頭,適時的顧及著小陸大人的情緒,畢竟一會兒,他還有事相求。
“小陸大人今日能帶著夫人來看我,我心裡頭十分高興,獨自來齊,忽然遇到這等險事,我心中後怕不已,身邊也沒個貼心人,事發之後,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此刻公使大人在為了他的事與外頭的人吵架,正吵的不可開交,若聽了此話,還不知要如何傷心,“血噴三尺”呢。
陸曜蹙眉,隱約就聽到了這話的不對勁,正探究的看著那張可憐模樣的臉,恰好這時,太子與二皇子也進來,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站了這些人,一下子就擁擠了起來。
陳稚魚沒有抬眼,步子卻是很自覺的朝著陸曜的方向移了兩步,與這些男人稍劃開了些距離,二皇子進來時,目光就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察覺到她這點小動作,只覺此女分明極有分寸規矩,他的父皇當初,也不知是怎麼看人的。
太子進來,笑著說道:“方才,小王子提過不想一人住在南北苑,說了這會兒可有與你說明?”
這話,是對著陸曜說的。
他說完,陸曜的眼皮跳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剛要開口,那床上的病弱之人先一步開了口。
“太子殿下,此事我還沒來得及說呢,方才心中忐忑著,只怕我這突然的要求,會叫小陸大人為難。”
他堂堂的金國王子,竟會為住在大齊臣子之家而感到忐忑,這話他敢說,陸曜都不能接。
面對太子,眉眼微垂,說話間,隱有咬牙切齒之意:“臣惶恐,實則方才剛要談到此事,臣聽了半耳朵,眼下意會到了王子所需,既是王子所求,陸家只會敞開大門,迎接王子。”
逍易暗自鬆了口氣,眉梢帶著一絲得逞的意味,收回視線時,與那二皇子的目光交錯——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方才好像看到了那二皇子眼裡一閃而過的冷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