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樣等著,田嬤嬤這樣的老人都有點臊得慌,但等了半晌,見裡頭無一點動靜,一時遲疑起來。
這夜寂靜無聲。
次日天還未完全亮,田嬤嬤就來叫醒了新夫人,還沒走近裡頭,就看見睡在外間榻上的大少爺,一時瞪住了眼,驚疑不定的盯著他,直到陸曜不悅的甩來一個眼神,她才忙收回了視線。
晨昏定省,不可耽誤。
陳稚魚累極困極,匆忙洗漱後,坐在梳妝檯前,喚夏給她擦著潤溼的髮尾,她則看著鏡子裡稍顯疲態,眼珠泛著紅血絲的自己,一時咬緊了唇,拿過粉撲蓋了下眼下的烏青。
喚夏極快地為她梳好了婦人髮式,新穎不失俏皮的髮式,點綴了幾抹水藍與雲白漸變的花簪,又細細為她描完眉,最後挑了一件水藍衣裳,卻見大少爺拿了件正紅的新衣,又從她的妝奩裡翻找了幾樣相配的首飾,遞給她,不言而喻。
待喚夏替她換上後,他站在她的背後,雙手撐著她的椅背,微微俯身,下巴在她頭頂處,目光落在鏡子裡,與鏡子裡的她對視上。
富含意味的目光,只叫人眼睛一燙,陳稚魚微微閃躲,只聽他溫和說道:
“新婚第一天,你又是這般年華,這樣鮮豔的顏色在你身上極美。”
京府萬千美女,都不及她紅裝莞爾一笑。
陳稚魚心口一墜,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人丟了石塊,激起盪漾。
而此時,田嬤嬤去收拾床鋪,看著乾淨如新的貞潔帕,也早有準備了。
昨夜沒有圓房。將帕子收好,臉色發沉的走出去,可卻看見大少爺狀態親暱的從後圍著少夫人,看著也不像是厭惡至極的樣子。
直到要出門時,見少夫人發空的神態,田嬤嬤用胳膊碰了她一下,才將她撞醒一般。
人前,和氣的體面要有,陳稚魚便問:“您今日,不必去上朝嗎?”
陸曜轉頭看她,眼裡一時諱莫如深,還當她會因昨夜的事惱了自己,一個早上也沒與自己說句話,此刻竟曉得關心自己了,看她眼底暗含不安,一時心情複雜。
“新婚第二日,得了恩典休沐一日。”
陳稚魚瞭然,便不再說什麼。
兩人並肩一起走,田嬤嬤在身後看著,只覺養眼又和諧,也是郎才女貌,況且少夫人身帶體香也無異味,容貌更是不必多說,可怎麼就沒圓房呢?
快到慕青院時,陸曜停下,看了眼身後的田嬤嬤,道:“嬤嬤是老人了,關於洞房之夜,皆是我醉了酒之故,在母親面前,可知要怎麼說?”
田嬤嬤立馬就懂了,那是要她閉嘴,別說他宿在外間的事,忙點了點頭。
沒圓房這事可大可小,但若讓主子知道少夫人竟讓大少爺宿在外間也不知規勸,那就另當別論了。
慕青院。
陸太師與陸夫人昨夜歇在一處,今早便一同起來等著喝新婦的請安茶。
方夫人來得更早,來了就去幫大姐梳妝,後又前後忙活端茶倒水,她一來,陸夫人只笑說:“來喝改口茶,也不知準備紅封了沒。”
方夫人溫溫柔柔一笑,說道:“準是準備了,但必然沒有老爺與大姐準備的豐厚,妹妹只管腆著臉來,討新婦一杯喜茶吃吃。”
陸夫人笑著搖頭:“就你貧嘴。”
陸太師也笑了,轉身走在前頭,身後一妻一妾左右跟隨。
夫妻坐正上方,方夫人的位置偏了些,這是一貫的坐法。
此時天還未完全亮,其他人也都還沒醒,三位長輩在堂屋,便見那對壁人並肩而來。
陸夫人著意觀察了下大兒的狀態,見他神色正常,不時還看一下身側之人,便知他是滿意的,看來昨夜應當順遂。
方夫人也在觀察,不過是留意觀察新婦多一些,見她走路稍慢,旁邊的大少爺也遷就她,又見她今日穿的高領春衫加長裙,便明白了幾分。
但實則這件衣裳是陸曜換給她的,她原本是想穿清雅一些的水藍衣裳,未經人事尚且懵懂,不知齊胸的抹胸裙兒和高領的衣裳在已婚的婦人眼中代表了什麼,也不知陸曜的這一換,為她省去了一些盤問和麻煩。
大齊朝的女裝,要麼是交領,要麼是抹胸裙,都不太能擋住脖頸之下的遐思,唯有高領能遮擋一二。
只是新婚之夜後她這樣穿著,在已經生育過的婦人眼中,意味大有不同,只想這對新婚夫妻的洞房,很是和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