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陳稚魚從乾淨的床面醒來時,陸曜不知走了多久了,她將喚夏叫來,埋怨沒叫她起床,喚夏一邊勾著紗幔,一邊笑與姑娘說:“大少爺特意吩咐的,說昨日在宮裡一刻不閒,晚上回來也叫姑娘累著了,只怕精神不濟,需要補眠,讓奴婢早上千萬莫過來驚醒了您呢!”
陳稚魚咬唇,頗有些尷尬,喚夏又說了:“夫人那邊也派人來傳了話,叫姑娘您今日就好生歇著,不必過去請安了,想來也是體恤您昨日一天的忙碌。”
這下,陳稚魚徹底躺下了,還側過身往裡頭縮了縮,既不要她請安伺候,那不睡個昏天黑地,都對不起這些日子的早起。
喚夏見狀,也不必多問,直接將紗幔放下,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沒想,這一睡,竟睡到正午,毒辣的太陽照在地上,陸曜頂著烈日歸家,才知她早飯沒用,到了這會兒也都不起來用午飯。
去淨房換了身軟和的衣裳,洗了把臉,這才回到屋裡,見她臥在裡頭睡得正酣,便過去坐到床邊,伸手推著她的肩膀,得了她十分不耐的“嘖”:“不是說了在睡半刻麼……”
陸曜俯下身來,湊近她耳邊,輕聲:“還睡?太陽都起好一會兒了。”
一聽這聲,陳稚魚忙從混沌的睡意裡醒來,茫然的看向他,方才反應喚夏最後一次來叫她說時辰不早時,是這個不早,他都下朝了。
抬手揉了揉眼,從床上掙扎起身,面上是睡飽後的嬌憨態,看得陸曜心頭一熱,欲要湊上去偷個香,這回叫陳稚魚手忙眼快地擋住了,死死捂住口,睜著美眸與他說:“尚未漱口。”
陸曜眉梢都是笑意,說了句:“我不嫌棄。”
陳稚魚到底是介意,沒讓他近身,好在他也並不是非要不可,昨夜當真是令他舒爽萬分,今早去上朝,心情都十分美好,閒暇時,總不住想她嫵媚妖嬈模樣,還有那極致的快感……
被餵飽的男人,很好說話,笑看她起身穿衣,等她梳洗過後,兩人一道去了前廳用飯。
此刻陳稚魚已經清明,腦子裡也開始想事了,那目光便不遮掩地,總是看向他。
陸曜察覺到了,轉眼看她,對視上後,她抿唇莞爾,陸曜挑眉,敗下陣來。
“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吧。”
陳稚魚咬了下筷子,鬆開後遲疑著:“…我的問題可能有些多。”
“無妨。”他喝了口湯,又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東坡肉。
還要再夾時,陳稚魚忙擋了下,表示剛起床第一頓吃不下太多葷腥,陸曜作罷,就聽她問:“兩件事,一則,太子生辰宴前,您說要與我說的關於金國的事,二則,大少爺,家中真要妹妹與皇家聯姻嗎?”
前一個,是為自己想知道問的,後一個,是為喜愛的茵妹妹問的。
陸曜神色如常,聞言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後才道:“前者,金國來齊,與家裡有關,但也無關,你可瞭解過當年巨鱷關一戰?”
陳稚魚想了想,家國戰事,有舅父時常在家與她和兩個弟弟說道,感慨大齊將軍的統帥地力,還有將士的勇猛無畏,她知曉的就這些。
“聽說過,當年接連拿下巨鱷關、海平關、玉留門,才將金國打得心服口服,從此甘願做大齊的附屬國,也正是這幾場戰役,折損了大齊一些得力老將,同時,陸將軍名聲大噪,一舉成為守國門的主將。”
當年,金國來勢兇猛,若不是那幾場戰役徹底將其打趴下,如今的大齊,怕也是民生凋零,陷入生死存亡的亂況。
正是因如此,陸家在京中威望甚高,長房出武將為天子鎮國門,二房出文官輔佐天子守社稷。
那時流傳的一句話——大齊治世萬萬年,陸家得有一半功。
所以,細細想來,在她還未嫁到陸家來時,就已知陸家的鼎鼎大名了,治世功臣,誰人不知呢?
但,那個時候饒是知道方通判所說的是京中陸家,她也沒敢往這個“陸”姓上想過,或許是“路”、“鹿”,誰又能知呢?
畢竟,陸家被斥責,這個訊息並未流傳,如今想來,更像是被有意地壓住。
陸曜陷入回憶,同她說著:“金國王后乃是金國王上的第一任王后,據說極盡榮寵,金國排得上名的王子皆是她所生,當年她的生父、金國的元帥參與玉留門一戰,在那一戰中生死一線,最終被人救下,救活了一條命,將其充作俘虜,以此作為讓金國投降的條件。”
陳稚魚聽得入神,被他指了指手中的筷子才知吃兩口,但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後面的事。
“並非我冷血,金國會因一人性命就甘願俯首稱臣嗎?”
那畢竟是一個國,凝聚了幾代人的心血,難道會為了救一人,而作出這種選擇?
陸曜讚許地看向她,說:“當然不會,程元帥老了,縱然他為金國立下過汗馬功勞,但那個時候,以身殉國也比被當做條件迫使自己國家投降來得壯烈,金國又是出了名的野蠻固執,怎會在此事上妥協?當時,正當壯年的金國王上便立了王后所出的長子為王儲,這就已經做出選擇了。”
陳稚魚心頭一默,雖然知道一國大事不會為一個人改變,但聽到這裡,不妨礙她心中惋惜。
君王死社稷,將軍裹屍還。
千古之理,無可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