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今天不開門啊?”
“好久沒看到你了,聽說你飯店生意很好嘛。”
“帶這麼多東西去看你奶奶哦,有孝心。”
一路上村民和周硯打著招呼,認得的周硯就回兩句,記不起的就應一聲。
很快,一座老房子出現在視線中,夯土牆上到處是褐色的苔痕,青瓦屋頂上狗尾巴草搖搖晃晃,屋門口有棵柿子樹,上邊結滿了金黃色的柿子。
樹下襬著一張躺椅,半倚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穿著藏青色的斜襟布衫,正笑眯眯的看著一旁蹲著,手裡捧個搪瓷盆的乾瘦青年。
青年駝背,衣服破破爛爛,頭髮凌亂,髒的都打結了,把盆裡的紅苕稀飯吃了個精光才把搪瓷盆和勺子放下,衝著老太太嘿嘿一笑,起身離開。
周硯騎車過來,錯身而過的時候,他還衝著周硯笑了笑。
這人周硯有印象,周村的樹先生。
“奶奶!”周沫沫開口叫喚道,聲音軟軟的。
老太太回頭看來,笑著起身應道:“哎,沫沫和周硯來了哦。”
老太太名為張淑芬,今年七十五了,身子骨很硬朗,腰板筆直,銀白色的短髮梳的整整齊齊,別在耳朵後邊,髮量還挺足,比不少大學生頭髮多。
她的衣服有幾個補丁,但洗的乾乾淨淨,笑容很溫柔。
周硯把車停門口,先把周沫沫提溜放地上。
“奶奶!”周沫沫直接撲向了老太太,抱住她的腿。
“乖。”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道:“又長高了點。”
“奶奶。”周硯取掛車把上掛的東西,隨口問道:“剛剛那個是不是周奇?”
“就是那個莽娃,還是瓜兮兮的,腦殼像個悶墩雞,看到螞蟻搬家都要追三里。”老太太笑著點頭,“我看他像沒吃飯,就把鍋裡剩下的紅苕稀飯盛給他吃。”
“奶奶,他怎麼了?”周沫沫好奇問道。
“兩歲發燒吃錯藥,變成莽子娃,四歲老漢死了,媽帶個莽娃活不下去就跑了,他就在在村裡鎮上到處撿東西吃,當告花子。”老太太搖頭,臉上露出幾分悲憫之色,嘆了口氣:“也是個苦命娃娃。”
“那……下次我把糖糖給一顆他吃。”周沫沫還不太能理解苦難。
“要得。”老太太臉上又有了笑容,看著周硯手裡提著的魚和排骨,“提這麼多東西做啥子?我這裡還沒東西你們倆個小娃娃吃嗎?”
“給你打了兩斤酒,我剛學了做藿香鯽魚,今天來給你露一手,包你吃了滿意。”周硯笑著道。
“這兩天村裡八婆都說我孫兒發財了,看今天這架勢,硬是有點像哦。”老太太語調風趣,彎腰把地上的搪瓷盆撿起來,“走嘛,進去坐。”
周硯提著東西進門,堂屋收拾的乾乾淨淨,方桌和板凳擦的發亮。
一旁的牆上掛了一張黑白相片,是個穿舊軍裝的中年男人,照片下的小桌上擺著一個細長頸的酒瓶,插著一支野菊花。
“爺爺好。”周沫沫走過去,摸了個糖放在桌上,熱情招呼道:“爺爺吃大兔兔。”
“他不喜歡吃甜的,我幫他吃。”老太太順手拿起那顆糖,剝了喂嘴裡,笑著道:“嗯,這大白兔還是抿甜。”
“那我下次給爺爺帶闊落嘛。”周沫沫看著老太太道:“闊落好好喝哦。”
“闊落是啥子?”老太太看向周硯。
“洋鬼子發明的飲料。”周硯笑著解釋道。
“你們爺爺當年就是跨過鴨綠江去打的洋鬼子,還寫信跟我說洋鬼子的巧克力好吃,要給我帶一盒回來。”老太太笑吟吟道:“你要給他喝洋鬼子的闊落,他肯定也高興。”
周硯笑了笑,沒有接話,看著眼牆上表情嚴肅中透著幾分拘謹的男人。
這是他爺爺周毅,抗戰川軍,後來志願參加抗美援朝,再沒回來。
他爸五兄弟是老太太一個人拉扯長大的,最小的五叔,爺爺犧牲那年生的,老太太給取的名,周衛國。
老太太開啟櫃子翻出了一堆零食擺在桌子上,“來,你們兩個小娃娃吃嘛,想吃啥子拿啥子。”
果盤裡裝著瓜子、糖、桂圓乾,還有散稱的餅乾,花樣不少。
又給他們泡了茶。
周沫沫已經自覺地爬上了凳子,在桌邊坐著啃小餅乾了。
“小叔呢?沒看到他人。”周硯把兩條鯽魚先放廚房木桶裡養著,出來看著老太太問道。
“一大早就去鋤草了,中午會回來吃飯,你不管他。”老太太在給周沫沫剝瓜子,隨口應道。
“好。”周硯拉開一條凳子也坐下,從袋子裡摸出兩個橘子遞到老太太手邊,“新出的紅橘,抿甜。”
“我吃不了那麼多,等會你裝一半回去,你小叔啥子果果都不吃。”老太太看著那口袋橘子說道。
“好。”
“你的飯店生意怎麼樣?”老太太又溫聲問道。
“還可以。”周硯笑著道:“賣面和湯鍋,一天能賣一百塊錢。”
“一天賣一百塊錢,叫還可以?”老太太笑呵呵道:“你蝦子過河,還牽須呢?”
“那你就當你孫兒要發財了,以後帶你過好日子嘛。”周硯剝了個橘子給周沫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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