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眼球裡沒有任何智慧或情感,只有純粹的、漠然的、如同深淵般的空洞與瘋狂。
一種無形的、無法抵抗的精神威壓,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片海域,阿萊一家人瞬間感到一陣靈魂被撕裂的劇痛,齊齊昏了過去。
唯有沈歌憑藉著體內那股沉睡卻依舊強大的詭異本質,勉強在這精神衝擊下維持著清醒。
但即便如此,他的大腦也像被無數根鋼針刺入,眼前出現了無數光怪陸離的幻象。
這,才是這座島的真相。
它不是一座島,而是一個“繭”!
一個孕育著這頭……不可名狀之物的,生物之繭。
無論是世界樹,還是地下基地,甚至那些所謂的怪人研究員,都只是它在漫長孕育過程中,無意間催生出的“寄生蟲”罷了。
隨著這頭怪物的徹底甦醒,島嶼這個“繭”,也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徹底沉入海底,被那沸騰的黑暗所吞噬。
龐然大物並沒有追擊他們這艘渺小的、如同塵埃般的船。它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只是緩緩地、堅定地,朝著某個既定的方向,沉入深海,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隨著它的離去,天空的異象與海面的狂暴,也奇蹟般地平息了下來。
烏雲散去,雷電消失,只留下波濤依舊洶湧的海面,見證著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
沈歌重重地喘了口氣,劇痛緩緩從腦中退去。他扶起昏迷的阿萊等人,將他們安頓在船艙內。
他走到船舵旁,校正了航向。
海風吹拂著他略顯疲憊的臉龐,他的心中,卻湧起一陣深深的遺憾。
零號方舟。
那艘沉睡在基地最深處的星際飛船,是他離開這個扭曲世界,返回“現實”的最優解。
可現在,隨著整座島嶼的沉沒,那艘方舟,也被一同埋葬在了萬米之下的深海。
他傾盡心血打造的這艘船,能帶他征服海洋,卻無法帶他穿越星辰。
“……希望你這東西,能帶我再次找到它。”沈歌眼神一凝,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儀器。
這是他在最後一次進入地下基地,探索“方舟”艦橋時,找到的一個定位裝置。
當時它還有微弱的能源,螢幕上閃爍著一串複雜的空間座標。
沈歌看不懂那串座標代表什麼,但他知道這東西對於那些怪人研究員來說,一定至關重要。
他將其帶了出來,而現在這個不起眼的裝置,成了他與那艘零號方舟唯一的聯絡。
他嘗試著啟動裝置,螢幕在閃爍了幾下後,微弱地亮了起來。
上面複雜的空間座標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閃爍的光點,以及一組緩慢變化的深度與壓力資料。
它還在工作!
它就像一個信標,一個錨點,在這片茫茫大海上,精準地標記著那艘沉入深淵的飛船的……墓碑。
沈歌緊緊地握著這個定位裝置。
他知道,或許在很久以後,當他擁有了足夠的力量,擁有了足以對抗深海恐怖的實力時,他會再次回到這片海域。
為了那個,或許能帶他真正回家的希望。
他將儀器貼身收好,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海平線被一層濃重的、終年不散的迷霧所籠罩,無人知曉那片迷霧之後,是大陸,是新的絕地,還是更深沉的絕望。
但無論是什麼,他們都必須前行。
因為在這片被重啟的、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停滯,就等於死亡。
……
在海上航行的第十天,“一號方舟”的激情與新生感,被一個大海最殘酷的敵人消磨殆盡——
生存。
他們逃離得太過匆忙,攜帶的淡水,只夠支撐不到半個月。
即便是利用一些轉化儀器,將海水變為淡水,對眾人“缺水”的問題也無法從根源解決。
好在阿萊一家人“漁人”的本質讓他們在海水中也能生存,但對沈歌而言就是一種折磨。
再者熏製的肉乾也正在迅速消耗,一望無際的鹽水包圍著他們,每一滴都像是在嘲笑著他們的飢餓。
之前在漁船的時候,阿萊一家還可以憑藉下水捕魚勉強度日,但不知道是海域的問題,還是島嶼沉沒的影響,這片海域幾乎看不到魚兒出沒。
而且海底黑的可怕,彷彿陽光都無法穿透這層海面,安全起見,沈歌也不敢讓兩兄弟冒然下水。
最初的幾天,凱爾和羅卡還興奮地輪流守在桅杆的瞭望臺上,希望能發現新的島嶼。
但日復一日,映入眼簾的,除了變幻莫測的天氣,便是那片令人絕望的、永恆的藍色。
希望,正在被看不見的飢餓悄悄吞噬。
沈歌站在船首,沉默地觀察著一切。
他知道,士氣比資源消耗得更快。如果再找不到補給,這艘船會先於他們的身體,從內部崩潰。
他將目光投向了海圖,那張他在地下基地找到的、標註著舊世界洋流與地貌的殘破海圖。雖然這個世界的地貌早已天翻地覆,但某些根本的地理特徵,或許還殘留著痕跡。
根據海圖的模糊標註,據他推測,他們所在航線的西北方,應該有一片群島。但在現實的視野中,那個方向的地平線上,卻盤踞著一團終年不散的、巨大無比的濃霧。
那霧氣如此厚重,如同棉絮,將海與天徹底縫合在一起,看不到一絲光亮,散發著一種令人本能抗拒的死寂氣息。
阿萊一家都下意識地避開那個方向,在他們的文化傳承裡,那樣的“無光之霧”,是海怪的巢穴,是亡魂的國度。
但沈歌,卻從那片恐怖的迷霧中,看到了一線生機。
如此濃厚的海霧,意味著極高的溼度和極低的溫度。有霧,就代表有水汽凝結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它或許是某個巨大島嶼或大陸板塊的屏障,內部藏著他們急需的一切。
“羅卡,轉向。”沈歌的聲音不大,但在甲板上清晰可聞。
羅卡猛地一怔,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但對沈歌命令的絕對服從,早已刻入了他的骨子裡。
他沒有詢問,只是咬了咬牙,轉動了那沉重的骨質船舵。
當“一號方舟”的船首,駛入濃霧的邊緣時,一股冰冷潮溼的空氣瞬間籠罩了整艘船。
溫度驟降,彷彿從盛夏一步跨入了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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