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蕭羽拿出,螢幕幽幽亮起,一條新訊息。
發信人:葉雪嫣。
內容簡潔:“結束後上來,有檔案給你。”
結束了。什麼結束了?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似乎睡熟了,呼吸均勻。
他關上門,走向電梯。
頂樓的書房燈火通明。與樓下的壓抑不同,這裡一派井然。
葉雪嫣穿著一套略顯陳舊的棉質睡裙,款式簡單,洗得有些發白。她懷裡抱著一隻半舊的泰迪熊,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後,專注地批閱著檔案。那隻熊的絨毛有些地方已經磨平,紐釦眼睛在燈下折射出一點幽光。
這副居家模樣,與她平日裡一絲不苟的職業形象大相徑庭。
“坐。”她沒有抬頭,聲音平靜,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蕭羽依言坐下。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紙墨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舊物的塵埃氣味。
“冰依的事,我知道了。”葉雪嫣終於放下手中的筆,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蕭羽喉嚨動了動,沒有立刻接話。他看著她,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出些許波瀾。沒有。
“她從小缺愛,別跟她計較。”葉雪嫣翻過一頁檔案,重新拿起筆,“她就是那樣,博取關注的方式總是很拙劣。”
拙劣?蕭羽的腦海中閃過葉冰依通紅的眼眶,她歇斯底里的質問,還有那個絕望的吻。那不是拙劣,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的呼救。
“她只是想被看見。”蕭羽開口,聲音比他預想的要沙啞一些。
葉雪嫣的筆尖頓了頓,在紙上留下一個微小的墨點。她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他,那雙清亮的眼眸裡,沒有溫度。
“被看見有很多種方式。”她說,“她選了最累的那一種。也是最傷人的那一種,傷人,也傷己。”
“她沒有選擇。”蕭羽反駁。
“是嗎?”葉雪嫣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不帶笑意,“每個人都有選擇。只是選擇的代價不同。”
她將一份檔案推過來:“這是你要的。專案計劃書,我看過了,有些地方需要調整。”
蕭羽沒有去看那份檔案,他的視線落在她懷中的泰迪熊上。那隻熊被她抱得很緊,彷彿是某種支撐。
“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蕭羽說。
“意外什麼?”葉雪嫣反問,“意外她又一次失控?還是意外她會找上你?”
她的平靜像一層堅硬的殼。
“她提起你。”蕭羽轉換了話題,“說你值得。”
葉雪嫣的動作再次停滯,這次停了更久。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值得?”她低聲重複,像在咀嚼這兩個字的含義,“或許吧。”
她忽然抬手,摸了摸泰迪熊的耳朵,動作輕柔。
“她總說我不懂她。”葉雪嫣的聲音很輕,幾乎要散在空氣裡,“其實,我只是不想懂。懂了,又能怎樣?”
蕭羽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攫住了。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輕鬆。”葉雪嫣繼續說,視線依舊落在泰迪熊身上,“她活得太用力,太執著於那些得不到的東西。比如,父母的偏愛,比如……”
她沒有說下去。
書房裡陷入一陣沉默。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蕭羽看著她。看著她故作堅強的平靜,看著她懷中那隻不會說話的泰迪熊。那隻熊的黑色紐釦眼睛,在燈光下幽幽地反著光,映出他與她交疊的影子,也映出她臉上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淡漠和……疲憊。
原來,她什麼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