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踏進正殿,踩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清晰迴響。
殿內寒氣比外面更甚。
幾盞長明燈的火苗搖曳不定,勉強照亮了大殿中央。
蒲團上,蘇映雪端坐如劍。
青白道袍一塵不染,面容平靜,雙目緊閉,彷彿與殿中的寒氣融為一體。
“師父。”林默停在丈外,聲音不高,卻足以穿透這片寂靜。
蘇映雪緩緩睜眼。
眸光如同初冬飄落的雪花,無聲地落在他身上:“沒受傷吧?”
林默沒接這茬,直接問:“山門前的……弟子看見了,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蘇映雪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萬花宗,一個叫凌風的弟子帶隊,奉聖子之命。”
她的目光在林默臉上逡巡,帶著審視:“他們說,一個叫‘趙山宏’的劍宗弟子,偷襲並重創了金拳堡等八大宗門的兩位修士,行徑卑劣。限劍宗三日內交出此人,並要我親上萬花宗山門賠罪。”
空氣凝滯。
林默迎著師父審視的目光,眼神坦蕩:“師父,那個‘趙山宏’,正是弟子。”
蘇映雪眼中沒有絲毫意外,只是點了點頭。
“但事情絕非他們所言!”林默字字鏗鏘,“是李晟羽覬覦弟子所得異寶,強奪不成,他手下那兩人先動的手,弟子被迫自衛,是他們……”
“默默,沒人會聽你解釋,八大宗門,拳頭大就是道理,如今的劍宗……沒有講道理的資格。”蘇映雪打斷他。
“所以,”林默的聲音平穩,“師父打算如何?認下這汙名,將弟子交出去?還是……您親自去萬花宗,行那賠罪之事?”
蘇映雪站起身,青白道袍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單薄。
她走到林默面前,看著他,眼神複雜,一聲輕嘆:“默默,聽師父一句。天瀾試武……你就別去了。”
“不去?”林默眉峰微挑
蘇映雪道:“是,不去。”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萬花宗的目標是你,只要你不出現,他們找不到由頭,或許……就不會再刻意針對劍宗。至於賠罪……”
“師父是要自己去嗎?”林默突然笑了。
“……嗯。”
林默的眼神緊緊鎖住蘇映雪,聲音低沉:“您要去向那群顛倒黑白、毀我山門清譽之人低頭?”
“還能如何?”蘇映雪轉回頭,“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和葉兒,在試武臺上被他們冠以‘兇徒’之名,群起而攻之,重傷……甚至身死道消嗎?默默,師父只想保全你們!”
這是林默第一次在師父眼中看到恐懼。
“保全?”林默輕輕重複著這個詞。
他抬手直指山門方向:“山門被砸!匾額蒙塵!被人刻下羞辱字眼!師父,這便是您要的保全?這是屈膝吧。”
“林默!”蘇映雪氣息一窒。
林默向前逼進一小步,兩人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弟子只吃了一碗粉,他們卻誣陷我吃了兩碗!難道弟子就得開膛破肚去自證清白麼?不!”
他聲音陡然拔高:“應該把他們的眼珠子摳出來,塞進肚子裡!讓他自己看清楚,老子到底吃了幾碗粉。”
“你……狂妄!”蘇映雪被他這番兇狠決絕的宣言徹底驚住了,心神劇震,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你拿什麼去扣?拿你這尚未修到家的天寒劍經嗎?萬花宗的人不是瞎子,你的路數,他們一眼便能認出。”
聽聞此言,林默臉上的兇戾褪去,重歸平靜。
他不再看蘇映雪,而是緩緩後退三步,拉開了足夠的空間。
右手隨意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師父,”林默的聲音很輕,輕得像嘆息,“您所授的天寒劍經,路數……可是這般?”
話音未落。
嗆啷——!
一道陰冷、刁鑽的寒光,毫無徵兆地撕裂了昏暗。
沒有天寒劍經貫有的清冷孤高,沒有那份凜然正氣。
這一劍,快如鬼魅,軌跡詭譎難測,如同黑暗中無聲遊弋的毒蛇,又似風中飄忽不定的幽魂。
劍光收歇,殿內重歸昏暗。
蘇映雪怔怔地望著林默,那雙清冷的眸子裡翻湧著——驚愕、追憶,還有一絲追憶。
恍惚間,她彷彿看到了漫天風雪中,那個開宗立派的身影,那個她喚作師父的人,也曾遞出過如此不講道理的一劍。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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