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港口的海和此時此刻的汪洋大海,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此刻的“鯤鵬”號巨船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大洋上,四周都看不到任何陸地的影子,哪怕連一處小小的島礁都不曾看到。
但是“鯤鵬”號巨船,還是能有依靠著羅盤,依靠著晚上曾觀察到天象,繼續尋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可見這海洋哪怕在無垠廣闊,只要有了駕馭它的辦法,照樣也是可以在這種看不到任何參照物的大海上沿著正確的方向航行的。
俞強站在甲板前的船頭,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後,不由轉身過來,上下打量了張文宗一番。
“聽說你是秀才出身?”
“回提督的話,學生曾中秀才,但後來...後來因...因事被革了功名,現在就是罪身。”
張文宗慚愧的低頭,現在的他真的是後悔了當初的衝動。
俞強呵呵笑道:“無妨。”
接著俞強又擺擺手道,“等到了南冥之後,前塵往事都會一筆勾銷。王爺現在雖不還未就藩南冥,但求賢若渴之心,還是非常真摯的,尤其是像你這樣的讀書人定會重用,只要肯踏實努力的做事,王爺還是不會吝嗇給予你任何機會的。”
張文宗聽著俞強的話,心中也忍不住的激動。
畢竟像這樣的機會,哪怕是放眼上下數千年,也沒有過幾次。
如果自己真的能在南冥洲展現出自己的才能,表現出自己的能力。
將來等到景藩在南冥徹底落地生根的時候,他未嘗不能成為影響未來南冥洲歷史的重要存在。
所以在這一刻,張文宗心中的激動,也是可想而知的。
張文宗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這位比自己年歲也大不了多少的提督大人,又恭敬的一拜。
“督公在上,學生斗膽還有一問,南冥...真的如傳言所說,是一片蠻荒之地嗎?”
俞強聽著張文宗的話,他目光也不由轉向了船頭,看向了遠方。
俞強感慨的說道:“說蠻荒也不盡然。那裡有廣袤平原,有肥沃土地,只是未經開發。土著雖多,但並不構成威脅。”
張文宗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的好奇看去,俞強繼續說道:“這些土著仿若野人,沒有文字,也沒有歷史,只靠本能的智慧,集聚成為一個個部落。相互之間也會進行殘酷的仇殺,甚至還會吃人!”
“但是,這並不是他們的原罪。按照聖上的話說,這些人之所以會如此野蠻,其根本緣由就是因為他們所在的大陸缺少了像大明所在世界的繁華角落,以至於他們就像是被時間鎖住了一樣,沒有可以相互借鑑發展的機會。”
“不過,也正因如此,南冥洲才更需要你們這些讀書人去傳播聖賢之道。因為在不久的將來,這些野蠻的土著,也會被視為大明景藩的子民,等他們學習了我們的聖賢道理,明白了做人的廉恥,有了道德,那麼他們也就正常了。”
“所以,你也不用怕這些土著會如何。對待他們除了要有儒者的寬仁之心,也要有鐵血霸道之心。不聽話的,也不用苦口婆心的去勸導,該殺就殺,只留下願意學習,願意順從的即可。”
張文宗深吸了一口涼氣,眼中也滿是震驚。
最後他還是鄭重的點頭道:“學生明白了。學生到了南冥洲後,定不負督公今日之教導。”
俞強滿意地拍拍張文宗的肩膀,鼓勵道:“去吧,好好教導那些孩子。他們將是南冥的第一代讀書人。”
回到船艙,張文宗看著那些在油燈下認真抄寫《論語》的孩子們,忽然感到肩上的擔子無比沉重。
他們帶去的不僅是農具和種子,更是文明的薪火。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們將重建一個屬於漢人的新世界。
時間又匆匆的來到了隆慶五年的春天,圖南城的輪廓已經初步顯現。
城牆雖仍是夯土結構,但四門箭樓已經完工;王宮的地基已經打好,主殿的樑柱巍然聳立。
負責監工的錦衣衛指揮副使兼景藩都尉的韓東,站在臨時王府的高臺上,望著這座正在崛起的城市,心中充滿成就感。
兩年時間,從無到有,這片蠻荒之地已經開始有了華夏的模樣。
“都尉,最新一批移民名冊到了。”
韓東的助手趙四捧著厚厚的冊子走來,“此次有工匠二百,農民八百,另有...呃,女眷孩童三百。”
韓東一聽這話,又是一聲感慨,“又是女眷不足?”
“回都尉,願意遠渡重洋的女子實在太少。”
趙四無奈道,“雖然朝廷提高了賞格,但畢竟這是有去無回的天涯路...”
“傳令下去,“韓東果斷道,“凡攜帶家眷前往南冥者,男子授田增至八百畝,女子另授桑麻地二百畝,土奴一百五十人!”
趙四迅速記下,又補充道:“還有一事。按俞提督建議,我們開始招募土著女子與移民婚配。那些女子學漢話、習漢禮後,倒也頗受歡迎。”
“嗯,這是個辦法。”
韓東點頭繼續道,“但要定下規矩:凡娶土著女子者,其子女必須入學讀書,否則收回部分授田。”
“卑職明白。”
趙四躬身道,“還有科舉一事。首批童試將在下月舉行,按都尉吩咐,試題難度比本土降低三成。”
韓東沉思片刻:“不,改為降低兩成即可。南冥科舉雖是新設,但標準不能太低,否則將來與本土舉子同場競技時,難免被人輕視。”
“都尉高見。“趙四佩服地說,“另外,刑部來文,詢問南冥律法是否完全依照《大明律》?”
“原則上依《大明律》,”韓東早有考慮,“但要根據本地情況適當變通。比如對土著偷盜耕牛者,不必處死,可改為勞役補償。具體條款讓刑名師爺擬個草案出來。”
趙四一一記下,正要退下,韓東又叫住他:“等等,還有一事。傳令各屯田點,必須設立社學,聘請流徙來的讀書人任教。孩童滿七歲必須入學,違者罰其父母勞役。”
“都尉如此重視教化,南冥文風必盛。”
趙四由衷讚道。
韓東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越了萬里海洋:“皇上說得對,橘生淮南則為橘。但若要這橘子香甜,離不開合適的水土。而最好的水土,就是詩書禮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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