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迷迷糊糊的,頂著一頭草屑打哈欠,聽車棚的老漢嗤了一聲:“陳將軍斬敵十萬?你們南邊兒人是這樣傳的?”
不等小多答,老漢帶著些許憤怒抱怨道:“那吳桓分明是踩著我們王爺得了首功!”
小多聽出點關竅,這老漢從前是寧王爺手下的兵,替舊主打抱不平呢:“寧王爺的威名天下誰人不知?只是……民間都說這冀州大捷啊……是當時寧王爺在冀州被困,陳將軍帶兵千里賓士,救寧王爺於亂軍之中,裡應外合將冀州城下的蠻子殺了個乾淨。”
老漢冷笑:“哦,想來你們是不知道吳桓龜縮在後,坐收漁翁之利了?”
小多和昭昭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他們在南地,北邊兒的訊息傳來時已經變了又變,真假都不一定,哪能知道這麼細?“王爺帶兵孤守冀州,他卻拿王爺做餌釣蠻子,求援他不理,讓他走海路運糧草進來他也屢屢推脫!”
老漢不屑的語氣中帶著恨意:“等十萬蠻子圍死了冀州,他才慢悠悠地拉著幾十門紅衣大炮來了。冀州那地方地勢狹窄,他的人只管在山上放炮,將亂戰中的兵不論敵我一律轟殺。”
說著,他拉起褲管,露出腿上的燒傷,冷冷道:“也不曉得他到底是殺蠻子,還是奉了誰的命,耍花招想殺我們王爺!”
小多最見不得忠良被害,猛地一拍大腿,同仇敵愾道:“天殺的活秦檜!寧王爺那支軍若是折沒了,蠻子南下一路無阻,豈不是要重蹈徽欽舊事?”
昭昭眨了眨疲憊的眼瞼,問道:“他既把事情做得這麼難看,為何最後又出兵援救了?”
“因為我們世子殿下。”
老漢從兜裡抽出一杆煙槍,點燃,呼呲呼呲地抽了幾口:“他把吳桓那孫子逼到了絕路上。”
僅憑一人牽動局面?小多隻在戲文中聽過這種事跡,有些不信,問道:“當真?”
老漢仰起頭,閉眼吐著煙:“當時深冬臘月,北地萬里冰霜,冀州城裡糧草用盡,馬兒也吃完了,已經有了人相食的勢頭。”
“王爺前後派了十幾隊人去向吳桓求援,統統石沉大海沒有回應。有一晚,王爺將僅剩的七千殘兵聚在校場,說再守無益,不如開城門突圍,廝殺一番。”
“這不是白白送命嗎?我們都知道不會有援軍來了,可人沒死到臨頭時心裡總還存著妄想,再鐵血的漢子也不願以七千殘兵突圍十萬敵軍的包圍……”
“大家心裡雖然不情願,但我們都是跟著王爺出生入死幾十年的兵,怎能不聽他的號令?偌大的校場中無一人開口,天地寂寂,風雪悽悽。”
老漢垂下眼,有些感激地笑了笑:“我們都是裝大膽的懦夫,只有世子殿下走上了高臺,對王爺說,父親,我去。”
“我們豈能讓殿下去?派去求援的兵沒一個回來的,不是被蠻子豁開肚子就是被吳桓殺了……定北軍就是死完了,也輪不到殿下親自去刀山火海走一趟!”
“我們大喊著不行,可王妃已將腰間的尚方寶劍遞到了殿下手中,說此劍外殺敵寇,內斬國賊,吾兒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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