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一邊哭著答,一邊用手指在王柳兒掌心寫自己的名字。知道是她來,王柳兒艱澀道:“你和石剛還好嗎。”
昭昭在她掌心寫字,想寫的話太多,會寫的字太少,著急忙慌地胡畫著。王柳兒一身傷痛,竟然還能笑得出來:“我問,你答,一筆是對,兩筆是不對。”
昭昭在她掌心落下一筆。
“你脫罪了嗎?”
脫罪了。
“徐逢死了嗎?”
死了。
“那就夠了。”王柳兒釋然一笑,“我可以安心了。”
昭昭知道她死志已決,再無可勸。於是回過頭,望向身後靜立的修逸:“勞你幫我問問她,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王柳兒的掌心滿是傷痕和血汙,修逸的手指慢慢滑過,觸感坎坷不平。
莫名的,他想起一種名叫胡枝子的花,既不起眼,也不高貴,柔弱的枝條中隱匿著堅韌的刺,花朵微小,卻常開常榮。
一句話寫下,王柳兒沉吟片刻,問昭昭:“這幾日雲州的天,是不是放晴了?”
昭昭擦著眼淚,想問柳兒是怎麼猜到的。
“你身上有太陽的味道。”王柳兒輕聲說,“天一晴,我娘墳頭上的小花就開啦,黃色的,白色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我看不到了,昭昭,你去幫我看一眼吧。”
昭昭淚如雨下,修逸在王柳兒掌心寫:你孃的墳在哪。
修逸身上有股冷淡的沉香味,王柳兒聞得出,她憑感覺望向修逸:“你是昭昭的朋友嗎?”
朋友?
妓女,世子,身份天差地別,哪用得上朋友二字?昭昭連忙在她掌心劃了兩下,不是。王柳兒也不再多問,用沒了指甲還在滴血的指尖,在地上寫下她娘墳的位置。
昭昭記住,哽咽著對修逸說:“我要帶她走。”
大牢東側門早已停好一輛不起眼的牛車。見昭昭修逸一行人出來,兩名車伕恭敬鞠身:“爺。”
這兩人扮作農戶樣,可粗布麻衫掩不住魁梧的身形。王柳兒被他們放進車棚中,躺在軟軟的乾草堆上。
事情已了,修逸遞給昭昭一張銀票:“賠你的錢。”
先前為了安撫難民,昭昭作戲,將王柳兒給的銀票灑了個乾淨。修逸答應還她,六七千兩,手中這張卻是整整一萬兩:“多了。”
修逸無意解釋,淡淡道:“修寧要見你。”這時,西邊響起清脆的馬蹄聲。昭昭順聲望去,一輛華貴的馬車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她面前。
駕車的是何必,他盤在轅座上,衝昭昭伸手:“來,小丫頭。”
知道里面是修寧,昭昭竟然有些靦腆,她抬起衣袖聞了聞,在大牢中染上的腐臭味已經散了。
何必被她逗笑:“你還害羞了?趕緊上來!”
昭昭搭著他上去,簾子挑開,先露出一段素淨的衣裾,再現出靜坐其中的修寧。
月光落在她身上,如同流瑩星輝,襯得她的面容恬靜,玉碾就,雪堆成,眉目如畫,眼波如流,分明是動人心魄的美麗,卻透著沉澱進骨子裡的冷清,不沾半分煙火氣,讓人不敢貪看。
這是仙。
“郡主……”
修寧向昭昭伸出手,瑩白如玉的掌心中,有一線傷痕。
這是那天拉弓所傷的。昭昭小心地將指尖放上去,被修寧牽引,兩人面對面坐下。
她原本是有些羞怯與自卑的,可一對上修寧溫和的眼,種種凡念竟像塵穢般散去,她淨了心,內外通明,原本泛紅的耳朵也漸漸白了回去。
修寧拿出昭昭送還的玉簪,放到小几上,用手指沾了水,寫下:昭昭不喜歡嗎?
讀懂這幾個字,昭昭的耳朵霎時紅得快熟了,修寧記得她叫昭昭,竟然會記得她叫昭昭!
昭昭擺手解釋道:“喜歡,沒有不喜歡,只是……”她頓了頓,“只是我過得太動盪,怕哪日保管不好,弄碎了。”若真沒保護好修寧給的東西,她不知要悔恨多久。
這些時日中昭昭經歷的事情,修寧已經大概知曉,見昭昭背上的小包袱,問:你要離開雲州了?“對。”昭昭答道,“我家人還在等我回去。”
聞言,修寧輕輕推開欞窗,衝外面翻轉手指。稍時,修逸無奈回應道:“錢已經給她了。”
昭昭耳朵紅得快滴血,難怪,難怪到手的銀子比原定的要多。
她捏住袖裡的銀票,糾結要不要把多得的錢還回去。她不想再被修寧幫扶,可這一萬兩,或許真能鋪平她將來的路。見她侷促,昭昭抬手寫下:這是你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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