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省城郊外的一家茶室的大門虛掩著。
茶室佈置古樸雅緻,檀木桌椅散發著淡淡的木香,牆上掛著的山水畫更添幾分寧靜。一張張粗布帷幕把整個茶室分成了若干獨立的空間。
在深處的帷幕中,面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劉國樑,另一個則是川東時報的記者王剛。小火爐上的茶壺裡,熱水已經開始沸騰,水蒸氣慢慢升騰起來,逐漸模糊了兩人的面孔。
“王記者,東川一別已有數日,一切都好吧?”劉國樑熟練地拆開一包上好的巖茶,輕輕地倒入茶壺之中,隨手拎起滾燙的水壺,將沸水倒進茶壺裡,茶葉很快氤氳開來,茶湯逐漸變成深色。
此時,王剛的表情卻略顯緊張,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他不知道今天劉國樑找他來的真實目的。但上次在東川的那晚,王剛已經領教了劉國樑的厲害。
原來,在煤礦爆炸案新聞釋出會的前夜,劉國樑和朱和平去見的那個神秘人就是王剛。也正是這次會面,讓王剛成為了劉國樑手裡的工具人,配合羅軍在第二天演了一出欲揚先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精彩戲碼。
“劉主任,上次的事情不是已經幫你們辦完了嗎?今天怎麼又找上門來?”王剛的眼神有些閃爍,心裡特別虛,“難不成你們想反悔嗎?”
劉國樑端起茶壺,把洗茶的水倒掉,再加上一泡沸水。浸泡了一會兒,他提起茶壺一歪,棕黃.色的茶湯便從茶壺嘴裡流到了精緻的茶盞裡。
“王記者,別緊張嘛,先喝口茶。”劉國樑把一小杯茶往王剛面前一推,笑著說道。在王剛看來,劉國樑的笑容跟那晚一樣,滲透了令人膽寒的涼意。
王剛端起茶盞,手臂有些顫抖,他抿了一口熱茶,就像喝了一杯壯膽的酒,“劉主任,你有話就直說吧,不用繞彎子了。我王剛本來也是賤命一條,膽子也小,經不起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摔擺。”
“你放心吧,上次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夏小平給你的錢你踏實收著,那是你應得的,我絕不會捅到報社去,我說話算話。”劉國樑端起茶盞聞了聞,享受地抿了一口,“今天找你來是給你個掙錢的機會,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掙個這錢?”
“什麼機會?”王剛馬上問道,像一頭餓極了的野獸,“誰會跟錢過不去?”
“這個錢不是我給你,但我給你提供的資訊比什麼都值錢。你拿到夏小平那裡肯定會賺一大筆。”劉國樑放下茶盞,雙手隨意地擺弄著茶具。
王剛眼睛瞬間瞪大,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急切地問道:“劉主任,您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啥資訊?您快跟我說說。”
劉國樑卻若無其事地繼續擺弄著茶具,將茶盞一個個輕輕擦拭著,彷彿此刻談論的不是能賺大錢的資訊,而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王記者,我只負責給你提供資訊,至於怎麼用,你自己看著辦。”
王剛嚥了咽口水,心裡既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有賺錢的機會,害怕的是又要捲入那些危險的事情當中。“劉主任,您就直說吧,我王剛雖然膽子小,但為了錢,豁出去了。”
劉國樑沉默了片刻,目光透過嫋嫋升騰的水蒸氣,望向遠處,彷彿陷入了回憶。良久,他緩緩說道,“當年,還在東川人民醫院的夏小平有一個機會可以提拔到省廳當處長,但卻被當時在省.委組織部工作的江志國壞了好事,夏小平無奈之下舉報了江志國,這就是他們倆結下樑子的原因。”
“怪不得那個夏小平拼了命都要把江志國拉下馬?”王剛恍然大悟道,眼睛裡閃爍著光芒。
“但當年,江志國面對夏小平的舉報,最終讓一個叫陳小飛的人幫他頂了罪。”劉國樑繼續說道。
“劉主任,這些老黃曆對我來說挺新鮮,但對於夏小平來說可能沒有什麼吸引力吧,我估計他早就已經知道這些事情了。”王剛滿不在乎地說道,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這些事情只是起因和前提,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重點。”劉國樑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陳小飛後來辭去公職下海,成立了一家叫鑫達礦業的企業。這些年,江志國沒有少關照這家公司。”
聽到這裡,王剛心裡彷彿明白了這個陳小飛扮演的角色,“劉主任,我猜這個陳小飛一定就是江志國的白手套和錢袋子吧?他手裡一定有不少江志國腐.敗的證據吧?”
劉國樑點了點頭道,“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我只能告訴你,要想扳倒江志國,陳小飛一定是個重要的突破口。不過,沒有可靠的證據肯定是不行的,這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王剛心裡一顫,馬上焦急地問道,“劉主任,你可不能就這麼不管了。你光告訴我一個名字,我怎麼向夏小平交代啊。再說了,陳小飛跟江志國的關係肯定十分深厚,想從他那裡得到江志國的犯罪證據,這比登天還難吧?”
“想讓陳小飛就範並不是難事,每個人都有軟肋。”劉國樑神秘地說道,旁邊的水壺裡再次沸騰,冒出一陣水蒸氣。
“哦,軟肋?”王剛眼睛一亮,身體前傾,急切地追問,“劉主任,陳小飛的軟肋到底是什麼?快跟我說說,我好去跟夏小平交差,也能拿到那筆錢。”
劉國樑卻不緊不慢地拿起一旁的茶夾,夾起一個茶盞,在熱水中輕輕晃動著,彷彿在清洗著什麼,“陳小飛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的老母親得了腎衰竭,必須要換腎才能續命。陳小飛這段時間正在滿世界找腎源呢,你們要是幫他把這事兒給辦了,還怕他不就範嗎?”
就在這時,茶室外突然狂風大作,吹得帷幕獵獵作響,彷彿有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王剛打了個寒顫,悻悻地說道,“好,劉主任,我明天就去找夏小平,掙了錢咱倆對半分。”
劉國樑拍了拍王剛的肩膀,笑著說,“分錢就不必了。王記者,我們倆其實是一樣的,都是別人的棋子而已,你做你該做的,我做我該做的,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