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九歲入東宮,與太子李亨朝夕相伴。春日策馬遊獵,秋夜秉燭論道,二十餘載情誼,早已超越君臣之分。
雖非血親,卻比手足更親。
原本王忠嗣下獄一事與太子並無瓜葛,可吉溫此言一出,猶如一把利刃,硬生生將二人捆綁在一起。
王忠嗣身兼四鎮節度使,手握大唐半壁精銳,這份殊榮,開國以來獨此一人。
榮耀背後,卻是無數雙嫉恨的眼睛。
即便李隆基再信任這位義子,面對如此重兵,也不得不心生警惕。這關乎的,是整個天下的安危。
這不是聖明與否的問題,而是帝王的本能。
吉溫的話像驚雷炸響朝堂。李隆基瞳孔驟縮,冕旒下的面容陰晴不定。
“吉溫!休得胡言!”一位老臣鬚髮皆張,“太子仁孝,朝野共鑑!”
“請陛下明鑑!”太子一派的官員紛紛出列。
殿中頓時劍拔弩張。李隆基抬手止住喧譁,沉聲道:“證據何在?”
吉溫從容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高力士快步上前,狠狠瞪了吉溫一眼。這位侍奉三朝的老宦官,是看著太子長大的。若非在朝堂之上,他定要讓這搬弄是非的小人好看。
李隆基展信細閱,突然龍軀一震,眼中怒火噴薄而出:“傳太子!”
群臣悚然變色,究竟是何等證據,竟讓天子震怒至此?須知李隆基素來沉穩,若非鐵證如山,斷不會如此失態。
“陛下”!
白髮蒼蒼的陳玄禮踏前一步,聲若洪鐘:“太子仁孝恭謹,素無逾矩之舉,還望陛下明察!”
這位東宮舊臣鬚髮皆顫,當年他親手抱過年幼的李亨,如今見太子蒙冤,豈能坐視?也正是這份情誼,後來在馬嵬驛之變時,才讓陳玄禮毅然站在了太子一邊。
“老奴斗膽!”高力士突然跪伏在地,以頭觸階:“太子對陛下赤膽忠心,天地可鑑!陛下難道忘了......三庶人之禍的教訓嗎?”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
“三庶人”三個字猶如利刃,直刺李隆基心中最痛的傷疤。當年他一日殺三子的慘劇,至今仍是宮闈禁忌。
“放肆!”
李隆基猛然從龍椅上彈起,冕旒珠玉劇烈晃動。
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跪伏在地的高力士。這個侍奉他四十餘年的老奴,此刻在他眼中竟似仇寇,殿中空氣彷彿凝固,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陛下...老奴...”高力士伏地顫抖,冷汗浸透了朝服。他深知自己觸犯了帝王逆鱗,此刻在李隆基駭人的威壓下,竟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
“陛下明鑑!”李林甫適時上前,“此事只需召太子一問,自然水落石出。”
這位當朝宰相面帶和煦笑容,眼底卻閃過一絲陰鷙。正是他暗中指使吉溫構陷太子,此刻卻來扮演和事佬,這般手段,不愧“口蜜腹劍”之名。
李隆基胸膛劇烈起伏,冕旒垂珠叮噹作響。經李林甫這一打岔,他強壓怒火,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傳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