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乃國之儲君,如今竟要如犯人般上殿對質,其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陳玄禮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高力士更是面如死灰,卻都不敢再進一言。
朝堂之上,空氣凝固如鉛。群臣屏息垂首,只聞彼此心跳之聲。
不多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未老先衰的中年男子倉皇入殿,正是太子李亨。
年僅三十五歲的他,已是鬢角斑白,額頂微禿,憔悴得如同五旬老叟。這般模樣,全是這些年被李林甫明裡暗裡打壓所致。
當年李林甫與武惠妃沆瀣一氣,精心策劃廢黜太子李瑛,欲立壽王為儲。
豈料天意弄人,李隆基竟立了忠厚的李亨為太子。這一著,讓權傾朝野的李林甫如芒在背。
以李林甫睚眥必報的性子,豈能容忍這個“不合心意”的儲君?他深知,一旦李亨登基,自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一場針對太子的持久迫害就此展開。
這些年來,李林甫編織的羅網從未停歇,他指使黨羽羅織罪名,接連兩次逼迫李亨休棄心愛妃嬪以自保。
在這般日夜煎熬下,年僅三十五歲的太子,竟已鬢髮斑白,形銷骨立,活像個垂暮老者。
“兒臣...叩見父皇。”李亨顫巍巍地跪伏在地,聲音細若遊絲。
李隆基本欲厲聲呵斥,可看到兒子這副未老先衰的模樣,心頭不由一軟。他放緩語氣道:“太子,王忠嗣與你自幼交好,可曾與你說過什麼?”
殿中空氣驟然凝滯。李亨渾身一顫,慌忙否認:“回父皇,從未有過...”
“當真沒有?”李隆基目光如電,似要洞穿人心。那銳利的眼神,讓李亨如芒在背,彷彿被剝光了示眾一般。
“確...確實沒有...”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弱,額頭已滲出細密汗珠。
“混賬!”李隆基勃然大怒,將奏本狠狠擲於地上。
他既惱太子的懦弱,更恨其不成器,這哪裡還有半點帝王氣象?
李亨顫抖著拾起奏本,才看了幾行便面如死灰,整個人如斷線木偶般重重跪倒。
那奏章上雖多是捕風捉影之詞,卻也有幾分實情。李亨一見之下,頓時面如土色,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李隆基見狀,心頭如墜千鈞,厲聲喝問:“王忠嗣可曾說過要擁立你為帝?”
“父皇...”李亨渾身戰慄,額頭抵地,“那年王忠嗣進京,與兒臣飲酒時...確實說過...說待父皇百年之後...”話未說完,已是汗如雨下。
在李亨心中,李隆基不僅是九五之尊,更是他自幼仰望的英雄。
哪個兒子不渴望有這樣一位雄才大略的父親?正因如此,他對父皇的敬畏早已深入骨髓,此刻竟連這等私密話都脫口而出。
“好!好得很!”李隆基怒極反笑,冕旒珠玉猛烈晃動,“朕還沒死,你們就惦記著朕的江山了!”
“父皇明鑑!”李亨重重叩首,額上已現血痕,“兒臣萬萬不敢有此心啊!”
殿中群臣屏息,誰都明白,王忠嗣與太子自幼相伴,情同手足。久別重逢,酒酣耳熱之際說幾句體己話,本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王忠嗣所言不過是“待陛下百年之後”太子繼位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