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樓太夫人暗自思量著,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湯,就看到正堂門口,在一片橘色的夕陽光照中,滾過來一個球。她險些一口茶湯噴出來!
這、這就是王家九娘?
怎的這麼胖?還是說,這是王九的粗使丫鬟?誰家世家貴女,會這般痴肥?
就這肉乎乎、圓滾滾的模樣,一個都能抵得上兩個阿遲!
鄭遲也瞪大了眼睛。
樓彧的話,鄭遲都聽到了。
她知道,這位前來拜訪的王家九娘,與表兄是鄰居,還是書院的同窗。
年齡,應該與阿兄差不多。
與她,亦是年紀相仿。
關鍵是,她的身份與自己對等,她們都是世家嫡女。
鄭遲便多了幾分關注。
她不著痕跡的盯著門口,想要看看這個王家九娘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然後,她的眼睛瞪圓了,嘴巴長大了,一時間都忘了表情管理。
這麼、胖?
確定這是王家的嫡女,而不是什麼鄉野村姑?就算是鄉野村姑,也、也沒有這麼胖的吧。
“阿兄!”
王姮還不知道,自己圓潤的體型,已經讓鄭家眾人目瞪口呆。
她噠噠噠的走了過來。
行至堂前,王姮屈膝:“阿玖見過阿兄。”
她雖然過於圓潤,但儀容儀態並不差。
一番行禮,行雲流水,規矩端方。
樓彧很少看到這樣的王姮,畢竟兩人太熟了,彼此間不會這麼生疏的見禮。
但,猛不丁的遇到一回,樓彧竟覺得十分有趣。
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樓彧也裝腔作勢的說了句:“免禮!”
把胖丫頭叫起來後,樓彧不忘介紹樓太夫人等人:“來,阿玖,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姑祖母,鄭家的太孺人。”
樓彧又開始扮演書呆子,他嚴格按照規矩,一板一眼的介紹著樓太夫人。
是的,若是嚴格按照規矩,樓太夫人並不能被尊稱為太夫人。
夫人是有品級的。
大虞朝沿襲大周朝的舊制,一品至三品官員的母或妻,經過朝廷冊封,才能有夫人或郡夫人的誥命。
外人也才能尊稱一聲夫人、郡夫人。
若是因為兒子而冊封,還要加一個“太”字。
樓太夫人呢,她的兒子只是個六品小官。
按照朝廷的規制,六品官員的妻,是孺人。其母則是太孺人。
當然,若是有心巴結,故意抬高對方的身份,在非正式的場合,也可以尊稱一聲太夫人。
比如樓太夫人,她貴為樓家女,公爹也曾做過九卿,看在樓家的煊赫、鄭家往日的榮耀上,旁人會客氣的稱呼她為太夫人。
樓太夫人也習慣了自己太夫人的稱謂。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侄孫子,居然會冷不丁的冒出一個“太孺人”!這——
唰!樓太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自己的麵皮,彷彿被人當場接了下來。
然而,這還沒完。
王姮可是跟樓彧一起玩兒了兩三年。
不好說真的“近墨者黑”,卻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比如,促狹!王姮眨巴眨巴大眼睛,微微側身,朝著樓太夫人屈膝行禮:“九娘拜請太孺人安!”
嘁,當她看不出來啊,這個老嫗在嫌棄她胖!自己一出場,她險些連茶水都噴出來,真真是少見多怪!還有,她胖怎麼了?吃她家大米了?
喝她家蜂糖水了?還是用她家布料了?
她憑什麼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自己?
王姮確實佛系,情緒也非常穩定。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沒有脾氣。
尤其是跟著樓彧混了兩三年,被小霸王寵著、縱著,她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小性子。
哼,不是什麼正經長輩,憑什麼嫌棄她?
她又憑什麼任她嫌棄?樓太夫人的臉陰沉下來。
活了幾十年,唯我獨尊了幾十年。
不管是在孃家,還是在夫家,即便夫家敗落,她也不曾受到如此的“奚落”。
尤其還是兩個小輩。
一個扯下她的麵皮,另一個則狠狠的在她麵皮上踩阿踩!他們怎麼敢?!
太孺人!太孺人!!
偏偏,這兩個小混蛋,規規矩矩,一言一行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樓太夫人只覺得自己的嘴裡彷彿被塞了一塊石頭,吐不出、咽不下,只把她憋得喉噎胃疼,老臉漲紅。
“……免禮!”
幾乎是從牙縫裡,樓太夫人擠出了兩個字。
總算張開了口,也就暫時破除了“魔咒”。
樓太夫人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翻湧的怒氣,她眼底閃過一抹惡意。
故意做出慈愛的模樣,朝著王姮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近前。
王姮不露怯,更不擔心——怕什麼!阿兄還在呢!阿兄現在看著斯文、守禮,他骨子裡的狠厲、兇殘,王姮最瞭解。
王姮敢打賭,只要這老嫗敢對她動口動手,阿兄就能發瘋。
反正他們年紀小,即便做了錯事,也可以說一句“孩子還小,不懂事”。
安國公遠在幾千裡外的戰場,等訊息傳過去,可能都是幾個月以後的事兒了。
再者,就算安國公知道了,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姑母去懲罰已經過繼出去的親兒子!
在河東,在樓氏塢堡,阿兄就是小霸王。
區區一個老嫗,“狐假虎威”的王姮,還真不怕!王姮噠噠噠的來到了樓太夫人近前。
樓太夫人一副長輩做派,慈愛的拉起王姮肉肉的小手,嘖,入手全都是肉啊,都摸不到骨頭。
不像她家阿遲,纖纖玉手、骨節分明,沒有半點贅肉!
樓太夫人心裡嫌棄,臉上卻笑得溫和,“王家九娘?嗯,是個好孩子。”
“喲,看看這小臉、小手,胖乎乎的,真真有福氣!”
她這個“有福氣”,可不是真心稱讚,而是反覆強調王姮胖。
樓太夫人的語氣裡,甚至還帶著一絲遺憾,彷彿在說,這一身的肥肉,生生糟蹋了王姮的好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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