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由於連續奔跑,一個個面色煞白,手腳痠痛,疲憊不堪,體力嚴重透支。現在不要說去打仗,就是叫他們列隊都成問題。白馬醫生看到士兵們搖搖晃晃,上氣不接下氣,好像武器都抓不住了,心裡很發虛。這個樣子趕到荊棘溝戰場,除了去送死還能幹什麼?現在全指望親王自己了。如果他們和敵人打得激烈,時間長了,雙方肯定死傷慘重,難以維計。這個時候突然衝過去,不論怎麼打,還是能收到奇效的。
“謝赫,我們翻過前面那座土坡,是不是讓士兵們休息一下?”手下呼爾廷小聲問道。
“不。“白馬醫生堅決地說道:“歇下來,大家可能氣衰而竭,再也跑不動了。就這樣一直跑下去,一直跑到戰場為止。敵人突然看到我們援兵出現,士氣會大減,而我軍則會士氣大振,此消彼長之下,敵人想不敗都難啊。”
突然,風中傳來幾聲牛角號聲。白馬醫生眉頭深鎖,抬頭望向荊棘坡方向。
前面的山坡上突然飛起一條綢帶一樣的黃沙,嘈雜而詭異。耳邊呼嘯的風聲中,隱隱約約傳來厚重低沉的轟鳴聲。
白馬醫生疑惑地望了呼爾廷一眼。呼爾廷正在緊張地四處展望。距離親王被圍荊棘溝戰場還遠,號角聲怎麼會傳到這裡?緊接著白馬醫生坐下的白馬忽然不安起來,隨即揚蹄長嘶。
白馬醫生面色大變,連聲高吼:“擂鼓,擂鼓,準備應戰……”
呼爾廷立即想起倪海鐵騎劫營的那天晚上,黑暗裡傳來的恐怖聲音。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大聲叫起來:“敵襲,敵人襲擊……”
正在奔跑計程車兵突然聽到結陣的戰鼓聲和號令聲,有些茫然失措。但隨即他們就聽到了戰馬奔騰的轟鳴聲,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抖動,遠處越來越大的黃沙騰空而起。不用說也知道是敵人來襲,而且還是大家恐懼的九鈴兒倪海騎軍。
最前面的阿塞萊士兵們心驚膽顫,發一聲喊,掉頭就往回跑。在戰旗和鼓聲的指揮下,大家竭盡全力,迅速往中軍集中。中軍的戰士就地展開隊形。後軍計程車兵還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前軍士兵像潮水一樣往回狂奔,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和血腥。大家爭先恐後地加快速度,激起體內最後一絲餘力向中軍跑去。密集結陣。只有密集結陣才能對抗騎兵的衝鋒。士兵們都快累癱了,人人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但心中對倪海鐵騎的恐懼,對生存的渴望,讓大家無不歇斯底里地吼著,奔跑著,為自己尋找最後一線希望。部隊為重結陣勢,陷入了一片混亂。二萬人擁擠在山崗下的沙地平原上,東奔西竄,大呼小叫,亂成一團糟。巨大的轟鳴聲越來越大,黃沙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轉瞬即至。
白馬醫生看著自己亂成一團的部隊,目瞪口呆,一臉地絕望。快。這是他第二次感覺到倪海騎軍的快。太快了。自己計程車兵還沒有集中到中軍形成最基本的陣勢,急驟的馬蹄聲已經在耳邊像狂風暴雨一樣震響了。
他沒有想到九鈴兒膽大如斯,在自己和阿德拉姆近在咫尺的時候,會拼盡全力伏擊自己。難道他不怕阿德拉姆一路打過來,抄他的後路?難道官軍另外來了援兵?不可能,情報非常準確,他根本沒有援軍。但是,九鈴兒這一著狠辣無比,恰恰打在自己的要害上。為實現阿德拉姆內外夾擊野人九鈴兒的目的,自己率部長途跋涉一路疾行,現在又飛奔而回趕往荊棘坡,此時士兵們精疲力竭,部隊已經是強弩之末。偏偏就在這時,九鈴兒殺出來了,必殺的一著。
白馬醫生由絕望而憤怒。他高舉戰刀,縱聲狂吼:“兄弟們,死戰…死戰…啊……”
話音未落,巨大的牛角號聲突然自山崗沖天而起,激昂嘹亮的衝鋒號聲直接撞擊到戰場上每一個人的心底,重重一擊。隨著一聲驚天巨響,無數的騎兵戰士衝出了山崗,衝向了亂糟糟的敵軍,直衝雲霄的喊殺聲震耳欲聾,遮蓋了戰場上一切。
“殺……”
============ 阿德拉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轉頭看向佐伊爾。佐伊爾的一雙眼睛瞪得比他還大。
食指高舉著一杆白旗,從山崗上飛奔而下。
“希奧逸夫是不是瘋了?”佐伊爾大聲說道:“他竟然派人來勸降。”
阿德拉姆的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
“希奧逸夫動作很快,他比我們熟悉這裡的地形,跑到了我們的前面。但你看山崗上,他最多也只帶來了五六千人,還包括希奧宜嬰的部隊。加上九鈴兒的一萬騎兵,這基本上就是這一帶官軍的全部兵力了。”
“我們有三萬人,即使他有鐵騎,若想透過陣地戰擊敗我們,恐怕他的部隊也要死傷殆盡。”阿德拉姆冷冷一笑。“好。他既然想勸降,我們就和他好好談談。”
“親王,希奧逸夫一定知道白馬醫生隨時可能支援過來,他們應該著急進攻才是,怎麼會有閒功夫和我們在這裡扯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佐伊爾望著越來越近的白旗,擔心地說道。
“他們的兵力就這麼多,任他有天大的本事,又能變出什麼花樣。”阿德拉姆望望遠處的騎兵,十分不屑地說道:“派個人迎上去,能拖多長時間拖多長時間。只要白馬醫生即時趕到,今天這一戰我們就贏定了。”
佐伊爾:“我親自去吧,看看那個小孩耍什麼花招?”
============ 牛角號聲突然自天際之間響起,遠處的倪海鐵騎突然吹響了準備進攻的號角。
正在和食指談判的佐伊爾嚇了一跳:“什麼意思?想偷襲啊?”
食指一臉的壞笑,一看就沒安什麼好心。“我的朋友,稍安毋躁,稍安毋躁。你知道倪海騎軍裡很多庫賽特人,許多人不聽號令,很難管教的。”
佐伊爾沒理他,仔細看了遠方一會,確定對方騎兵沒有移動攻擊的跡象之後,這才回身繼續說道:“套什麼近乎!你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這個聯隊長是不是假的,騙我們?”
食指一聽,大怒。“好傢伙,不要給臉不要臉。我們大人是心痛阿塞萊士兵無辜冤死,不願多造殺孽,這才好心勸降。你是不是成心找打?”
佐伊爾微微一笑,摸著唇上的大鬍子,慢悠悠地說道:“我不和你談。你級別不夠,找一個和我差不多,說話有分量的人來。比如你們督軍九鈴兒大人。”
食指一撇嘴,挑釁似地說道:“督軍大人說了,他不願意談。他要進攻。”
“希奧逸夫也可以。”
食指哈哈一笑。“好。我這就回去問問。”
希奧逸夫遠遠看著食指打馬如飛而回,笑著對身邊的霍剎允、希奧宜嬰說道:“小萌貨這個主意不錯。如果我們和阿德拉姆就這樣糾纏下去,拖兩個小時都行。”
“恐怕我們願意,阿德拉姆不願意。”霍剎允笑道,“阿德拉姆一方豪傑,時間一長,他肯定懷疑其中有鬼。”
“如果阿德拉姆突然醒悟中計了,他馬上就會發動進攻,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阻截,快速向白馬醫生靠攏。”希奧宜嬰看看身後計程車兵,接著說道:“我們人少,雖然佔據地形優勢,但想擋住阿塞萊軍,恐怕非常困難。”
希奧逸夫很自信地說道:“只要小萌貨圍殲了白馬醫生,任他阿德拉姆如何厲害,這荊棘坡都是他的葬身之地。”
“這次阿德拉姆輸慘了,十幾萬主力一次賠了個淨光。此戰過後,在艾及特地區亂竄的阿塞萊軍敗亡之日也就不遠了。”霍剎允感慨地說道:“自小萌貨南下,阿塞萊軍的形勢就直轉急下。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古人誠不我欺。小萌貨一到侯森·富勒格戰場,勝戰一個接一個,十幾二十天下來,阿塞萊軍竟然落得要撤軍而逃,實在不敢想像。”
希奧宜嬰立即接道:“查裡丁大帝曾經盛讚貝撒留將軍,說他一人可抵十萬大軍。但貝撒留這種兵法大家幾百年我們都遇不到到一個。現在小萌貨以一人之計殲滅阿塞萊軍十萬以上,我看他就是一個幾百年一遇的兵法大家。加以時日,他的成就肯定非常了不起,也許能超過貝撒留將軍。”
希奧宜嬰由衷地讚歎道。
“小萌貨聽到了,一定高興死了。宜嬰,看不出來你箭射得好,這奉承的功夫也不錯嘛!”希奧逸夫大笑起來。
希奧宜嬰白淨的俊臉立即漲得通紅。
“不過你說的也不錯。自從科瑞尼亞要塞大戰之後,小萌貨帶兵打仗也有一年多了,但一戰未輸,這就是個奇蹟。我記得帝國居於舊都的時候,有個名將叫拔尼漢,曾經以一支孤軍從阿塞萊千里轉進打到當年的帝都近百里之內。當時的帝國逼得只能採取不接觸的堅壁清野戰略讓其得不到支援和補給,甚至離間他與母國基太迦的關係,還連續不斷攻擊他的母國各處才把拔尼漢活活拖到兵敗,他一生領兵打仗無數,殲敵無數。我想小萌貨將來的成就超過貝撒留恐怕不太可能,但勉強比肩拔尼漢倒是非常有希望。”
霍剎允指著希奧逸夫,望著希奧宜嬰道:“宜嬰你聽,逸夫兄的奉承話就比你說的含蓄多了,水平明顯高一截嘛。”
三人大笑。
“事前我曾擔心你們不能趕來,但小萌貨非常信任你們,絲毫不懷疑你們對他的信任。”希奧宜嬰接著說道,“他能連續打勝戰,和他真誠豁達的性格有很大關係。如果你們一直和他在一起,恐怕軍功已經很多了,逸夫兄最起碼可以升到護軍這個位置。”
希奧逸夫無所謂地搖搖頭。
霍剎允卻連連點頭,頗為惋惜地道:“年初,要不是市政官赫爾伊大人一再挽留,我肯定和他一起去安普雷拉。升不升官是次要的,關鍵是可以打仗,而且連續打勝戰,過癮。”
希奧逸夫佯作詫異地望了霍剎允一眼,說道:“剎允兄做官軍許多年了,還是改不掉嗜殺的毛病嗎?”
“不是嗜殺,是好戰。”霍剎允糾正道:“所以這次我們接到小萌貨的求援,立即趕來參戰。和他一起打仗,痛快。”
“這次恐怕夠你痛快的了。”希奧逸夫指指密佈在荊棘溝周圍的阿塞萊軍,神色凝重地說道:“阻擊敵人,而且還是這麼多敵人,血戰啦。”
“對了,小萌貨有訊息傳來嗎?”他突然想起什麼,問希奧宜嬰道。
“沒有。估計白馬醫生距離荊棘坡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那小子先前過荊棘坡的時候,跑得飛快。現在又要忙死忙活地跑回來,估計都累死了。”霍剎允笑著說道。
“就是要他筋疲力盡,否則打起來以後糾纏不休,半天解決不掉,事情就麻煩了。時間拖長了,如果給阿德拉姆衝過去,死的就是我們。”希奧逸夫說道:“這荊棘溝戰場,就看我們可能守住這個山崗。守住了,堵住了阿德拉姆,我們就贏了;守不住,我們不死也要脫層皮。”
這時候,食指打馬而回,破口大罵。“派人告訴提扎老頭,沒事的時候不要瞎吹什麼號。他是不是想我死啊?”
希奧宜嬰趕忙迎上前,幸災樂禍地笑道:“你死了也沒有什麼不好。怎麼,阿塞萊軍的人要殺你?”
“那倒沒有。不過嚇了我一跳。提扎老頭突然一吹號,假如阿塞萊軍的人以為我們要進攻,一標槍飛來,我不成了靶子了。”
希奧逸夫和霍剎允頗有興趣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現在在倪海鐵騎軍裡,像他這樣年輕的隊長有五六個,屁懶和納延泰的年紀最小,只有十六七歲。希奧逸夫和霍剎允都很佩服九鈴兒,剛剛長大成人的毛孩子他都敢用,他還有什麼人不敢用。當希奧宜嬰告訴他們,食指就是鼎鼎大名的秘密之手的老二時,兩個人絲毫不奇怪。
“大人,阿塞萊軍的那個佐伊爾說要和你談談。”食指恭敬的對希奧逸夫說道。
“可以。你辛苦再跑一趟,告訴他我要和阿德拉姆親自談。”
食指答應一聲,撥轉馬頭,高舉白旗,再次衝下山崗。
============ 九鈴兒帶著可薩近衛隊衝在最前面。宜安魎緊緊地貼在九鈴兒的左側。
拉邁薩一戰,讓自負的宜安魎感到自己的武功實在不值得炫耀。看到九鈴兒殺人不眨眼,猶如疾風一般殘殺人命,他自愧不如,差距太遠。當日要不是戰友和九鈴兒拼死救助,他恐怕已經命喪戰場。在戰場上,個人的武功再厲害卻沒有戰友的掩護根本就是一頭莽撞的野牛遲早要死於非命。所以他現在非常注意和戰友之間的配合。宜安魎剛開始也不喜歡近衛隊裡的庫賽特士兵。但自從庫賽特戰友救了他性命,他就開始主動結識他們,熟悉他們,還漸漸和古爾丁,乞兒察成了朋友。可薩近衛隊的驍勇彪悍深深震撼了宜安魎。雖然他不會庫賽特語言,可薩近衛隊們也不會說卡拉德的話,但他們照樣可以在一起交流,說笑。戰友之間的感情深了,戰場上的配合自然也就默契了。他是九鈴兒的親衛隊首領,應該時刻護衛在九鈴兒的身邊,但上次卻是九鈴兒和戰友們救了他的命,他並沒有盡到一個貼身侍衛的職責。所以這次他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守在九鈴兒身邊,絕不亂跑。
九鈴兒看到眼前混亂不堪的阿塞萊軍,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頓時放了下去。他最怕給阿塞萊軍纏上。一旦阿塞萊軍陣勢嚴整,士氣高漲,和毒蠍子的部隊在拉邁薩一樣,大家誓死鏖戰,與騎兵展開血腥廝殺,那就糟了。當日斬防毒蠍子部三萬人,那麼順利的情況下,都花去了四五個小時,假如今天遇上同樣的情況,恐怕也要這麼長時間。這樣一來荊棘溝方向的阿德拉姆就有充裕的時間突破阻擊,翻越荊棘坡,直撲自己的背後。在阿塞萊軍的前後夾擊之下,殲敵已經不可能,能保證部隊安然無恙地撤出去,就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一切如他所料,阿塞萊軍由於心急趕路,一路飛奔,造成體力嚴重透支。士兵們疲憊不堪幾乎喪失了戰鬥力。雖然阿塞萊軍計程車兵們還在奮力奔跑,列陣,但他們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在這種情況下,失敗已成必然。本來他們是誘餌,一個精心準備,非常危險的誘餌,但給九鈴兒這麼一折騰,成了一個任人宰割,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
九鈴兒高舉烏黑髮亮的長槍,用盡全身力氣,縱聲高呼:“殺……啊……”
可薩近衛隊們神情激奮,高舉武器,竭力狂吼:“殺……啊……”
赫居、鷺飛水的兩隊人馬在右,羽誓、紅鬍子的兩隊人馬在左,緊隨可薩近衛隊後面的就是阿特佐的前隊和後軍大部隊。九千多人就像突然從地獄裡湧出的幽靈,鋪天蓋地,滿山遍野,掩蓋了整個山崗。他們就像餓急了的雄獅,衝出了羈絆他們的樊籠,一路咆哮著,呼嘯著,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了四下逃竄,顫慄發抖的獵物。
九千多人同聲高呼:“殺……啊……”
奔騰的馬蹄聲,驚雷般的怒吼聲,激昂的號角聲,匯成了一股巨大的猶若實質的聲浪,它就像水面上颳起的颶風,掀起了千尺巨浪,然後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巨響,驚天的巨響。
阿塞萊軍計程車兵們恐懼到了極點。他們看見的都是殺氣騰騰的庫賽特騎兵,明晃晃的武器,橫衝直撞像狂風一般席捲而來的戰馬;感受到的都是從地面上傳來的劇烈震動;殺聲和轟鳴聲充滿了雙耳,他們已經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戰場上的氣氛極度緊張和窒息,壓得人無法喘氣,死亡的濃厚氣息緊緊地纏繞在每一個士兵的心裡。在一連串的巨響聲中,在驚天動地的殺聲中,阿塞萊軍計程車兵們終於崩潰。
又是一聲巨響,一聲恐怖至極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尖叫,阿塞萊軍計程車兵們就像被捅開了的馬蜂窩,二萬士兵瞬間四分五裂,阿塞萊軍不曾接觸,便已作鳥獸散。就像一顆巨石被扔進波濤洶湧的河面,濺起千重浪,迸射出數不清的水花。
白馬醫生還想迎著敵人衝上去,但被瘋狂的逃兵衝得寸步難行,隨即就被逃兵裹挾著,沒命一般逃竄,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就那麼糊里糊塗地打馬狂奔。阿塞萊士兵身心俱乏,雖然拼盡全力逃亡,但無奈雙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失足摔倒者數不勝數。摔倒了爬起來再跑,再摔。戰場上還沒有看到血腥,就已經看到被踩死計程車兵了。
九鈴兒心裡一痛。他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兵,就像提扎一樣的老兵,摔倒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無數只逃命的腳毫不留情的從他的軀體上踩過。
“殺……”宜安魎狂吼一聲,虎頭大刀掄起,一刀兩命。兩具失去頭顱的軀體還在拼命地狂奔,雖然鮮血噴射,卻速度不減,直到被隨後趕上的怒馬撞得飛了起來,才重重地跌落於塵埃。
九鈴兒近距離看到了死去的老兵。老兵的臉被逃卒踩得血肉模糊,已經不成人形。九鈴兒輕踢馬腹。小黑長嘶一聲,從老兵的屍體上高高躍起,縱身而過。
可薩近衛隊計程車兵們全部超越了九鈴兒。戰刀在他們手中嚎叫,長矛在空中歡呼,長箭撕裂空氣發出陰森森的厲嘯,成片成片的阿塞萊軍士兵就像被割倒的秸杆,一層層地仆倒在地。
古爾丁和乞兒察一左一右緊緊護在九鈴兒的身邊。而宜安魎已經失去了蹤跡。他正帶著可薩近衛隊殺在最前列。左右方向的騎兵戰士們已經衝進了戰場,正從敵人的兩翼迂迴前進,展開猛烈的追殺。左翼羽誓的隊伍,右翼鷺飛水的庫賽特戰士斜斜地衝進敵陣,隨即展開穿插,肆意殘殺攔路的敵人。而紅鬍子的左軍騎兵,赫居的右軍納察罕騎兵沿著阿塞萊軍的逃亡方向展開了追擊,意圖超越阿塞萊軍的逃亡士兵,攔住敵人,徹底全殲。
九鈴兒看到上天無門,入地無路的阿塞萊軍士兵在戰場上慘嚎著,哭叫著,無助而漫無目的的奔跑著。他突然想起來拉邁薩戰場,他彷彿看見眼前的敵兵都被自己的部下殺戮一空,全部躺在鮮血淋漓的戰場上。
“吹號,吹號,命令敵人投降,喊話,讓他們投降……”九鈴兒回過頭來衝著身後的號角兵連連大叫。
“命令紅鬍子,赫居,加速,立即加速,合圍敵軍。”
“命令羽誓,鷺飛水,不要和敵人周旋,全力穿插,分割敵軍。”
“阿特佐……”
阿特佐率領中軍大部隊最後一個接觸戰場,部隊士兵正在扇形展開,準備橫掃戰場。他正好從九鈴兒的身邊衝過,被九鈴兒大聲叫住了。
“大人……”
“你率部直接衝到敵陣盡頭,一路上命令各隊士兵儘可能受降俘虜,按俘虜多少領賞。”九鈴兒焦急的大聲叫道。
“大人……“
“不要再殺了,他們只不過是一群逃兵。”九鈴兒看到阿特佐遲疑的樣子,怒吼起來。
“命令近衛隊,給中軍讓出路來,快,快!”
阿特佐看到九鈴兒發火了,不敢怠慢,回頭大聲叫道:“兄弟們,隨我殺……啊……”
戰場上,左右兩翼的騎兵聽到命令的號角聲,陡然加速。他們就像兩支呼嘯的長箭,以接近戰馬極限的速度狂奔起來。逃亡的阿塞萊軍士兵也看出來官軍正在他們的兩翼高速移動,企圖包抄他們。大家互相叫喊著,加快了奔逃的速度。
白馬醫生帶著一幫侍從和親衛隊,十幾個騎馬的軍官,總共一百多騎,形成了逃兵的箭頭。三支利箭頓時展開了角逐,大家互不相讓,叫喊聲一聲比一聲高。
白馬醫生手上的馬鞭狠命地抽打在馬臀上,上身幾乎全部趴在了馬背上。快,快,衝出包圍,就是搶回了一條性命。
鷺飛水,大拇指各自在左右兩邊的騎兵隊伍裡召集了一幫神箭手,在高速賓士的戰馬上,引弓張箭,準備射擊。
阿塞萊軍的步兵已經被甩在六七百米之後。左右兩側的騎兵戰士開始向中間靠攏,合圍已經開始。負責穿插的羽誓部和鷺飛水部不敢違抗軍令,立即命令手下不要過分糾纏廝殺,先行完成橫向分割敵軍的任務。
催促敵軍士兵投降的號角聲自從九鈴兒下達命令之後就沒有停過,一遍又一遍的吹響著,隨風迴盪在整個戰場上。
被分割圍住的阿塞萊軍士兵陸續開始投降。他們實在跑不動,站都站不住。他們丟下手裡的武器,就在官軍的眼皮底下,不是躺倒就是趴倒,也不管對準他們的是什麼武器。他們只想歇一下。
阿特佐帶著士兵們一路狂奔,沿途遇上的敵兵就像見到鬼一樣,不待他們靠近,立即散開,自動讓出大路,任由他們飛馳。
接到九鈴兒的嚴令之後,這些士兵們也不敢大開殺戒,只是緊握武器,時刻防備有負隅頑抗的敵人撲上來。
他們一路狂呼,碰到己方士兵就高叫:抓俘有賞,碰到敵人就高喊:投降不殺。
阿塞萊軍計程車兵們眼看逃走無望,只好選擇投降。不管結局如何,即使是被坑殺,他們也認了。他們太累,許多士兵除了喘氣已經什麼事都做不了,更不要說和如狼似虎的騎兵搏鬥了。還有一部分阿塞萊士兵在狂奔,但他們看到官軍的鐵騎已經在前方逐漸合攏了。
“放……”鷺飛水大吼一聲。幾十枝長箭發出刺耳的破空厲嘯之聲,射向幾十步之外逃竄的阿塞萊軍官。
白馬醫生和他的部下們全然不顧,奮力打馬飛馳。幾個落在後面的軍官身中長箭,慘叫著摔落馬下。幾匹戰馬也被射中,吃痛之後突然加快了速度。其中一匹戰馬正中要害,慘嘶一聲隨著慣性飛出十幾步之外仆倒於地。馬上騎士被摔出更遠,重重砸落地面後一連翻滾了幾十下才止住,眼看是不能活了。
大拇指帶著手下緊緊地貼在逃兵的一側,和他們平行狂奔。他們全身伏在馬背上,彷彿和奔騰的戰馬已經合為一體。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白馬醫生猛然回頭,看到追兵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由急得狂吼一聲,重重一鞭打在白馬的腹部。白馬一聲短嘶,好像感覺到主人的心意似的,竭盡所能,再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白馬醫生身後的侍從們看到越來越近的追兵,知道這樣跑下去,遲早都要被追上。一旦追上,自己這幫人一個都跑不掉。乾脆拼了,好歹也要讓主帥逃掉。他們在侍衛隊首領的吼聲中,突然四散,卡住了追兵的路線。
大拇指激怒攻心,抬手射出一箭。頓時,更多的長箭像雨一般飛射出去。白馬醫生的侍衛們措手不及,紛紛中箭墜於馬下。但他們四散奔逃的戰馬卻遲滯了追兵的速度。大拇指和鷺飛水眼看已經難以追上,只好放棄了。白馬醫生帶著十幾個人狼狽而逃。
紅鬍子和赫居的兩隊人馬順利完成對阿塞萊軍的合圍,隨即對包圍圈內的敵人展開了穿插分割圍殲。阿特佐的部隊趕到之後,立即加入到圍殲戰中。戰場上到處都是策馬狂奔的戰士,高舉雙手跪在地上乞求投降的敵兵。個別地方的頑強抵抗被鐵騎士兵們奮力圍殺,一個個死於非命。隨著時間地流逝,戰場逐漸地安靜下來。各部隊紛紛吹響勝利的號角,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戰場上的各個角落先後響起。
戰鬥在一個小時之後完全結束。部隊全殲阿塞萊軍白馬醫生部二萬人,阿塞萊軍死傷接近七千人,其餘一萬三千人投降。倪海鐵騎折損三百多人。
九鈴兒立即重整部隊,火速趕往荊棘溝。他命令羽誓,屁懶率前隊騎兵打掃戰場,看守俘虜,並儘快押運俘虜趕到荊棘溝會合主力,參加對阿德拉姆部隊的攻擊。
============ 荊棘溝山崗上的風狂放而粗野,空氣中瀰漫著作嘔的血腥味。遠處飄揚的戰旗高高屹立,巨大的各色旌旗在風中狂舞,發出連綿不絕的巨大聲響。
希奧宜嬰連聲怒吼,手上的戰刀飛舞著,狠狠地砍向了敵人的脖子。敵兵大吼一聲,毫不退讓,長矛兇猛地刺進一個撲向自己的官兵胸口。同一時間,希奧宜嬰的戰刀剁在了敵兵的脖子上,入肉半分。頓時鮮血迸射而出,噴了希奧宜嬰一頭一臉,白淨的臉龐立時成了一張紫褐色的花臉,恐怖駭人。
三四個阿塞萊軍士兵踩著戰友的屍體,狂呼殺來。希奧宜嬰怒睜雙目,飛步迎上去。他掄起鮮血淋漓的戰刀,鋪頭蓋臉地橫劈下去。在他的身後幾個官兵各執武器,大聲吼叫著,補到他的位置上,和洶湧撲來的敵人短兵相接,惡鬥在一起。
兩百米不到的山崗上,密密麻麻,擠滿了敵我雙方計程車兵。卡拉德官軍佔據坡上,稍據優勢。阿塞萊軍從坡下往上進攻,稍嫌吃力。幾千名士兵糾纏在坡面上,激烈廝殺,酣呼鏖戰,戰況空前地激烈。
希奧宜嬰飛起一腳踹在正面敵兵的胸膛上,手上戰刀順勢捅進了背後敵人的腹間。一柄長矛突然鑽出,迅捷無比,直插希奧宜嬰的胸口。希奧宜嬰大驚失色,躲無可躲,張口發出一聲厲叫。
不遠處的食指剛好抬頭看見,他想都不想,抖手飛出手上戰刀。戰刀在空中飛舞著,帶著幾絲血珠,發出沉悶的“呼呼”聲,凌空斬向了執矛進攻的敵兵。就在長矛即將戳進希奧宜嬰胸口的霎那間,那個毫無掩護的敵兵被一刀穿胸而過,身軀隨著戰刀所帶起的巨大慣性力連退兩步,仰面栽倒。希奧宜嬰身上的冷汗這時候才猛地衝出體外,頓時寒意襲人。
希奧宜嬰僥倖撿回一條性命,不但不見懼色,反而更加張狂。他身形不變,腰部用力,戰刀帶著一蓬血雨,狂嘯著,隨著他的驚天巨吼,兇猛地剁向對面一個尚未站穩的敵人。敵兵措手不及,被連人帶刀擊中,慘嚎著跌倒血泊之中。希奧宜嬰這才回頭朝食指看去。食指已經撿起一把丟在地上的戰刀,像一隻矯捷的豹子兇狠地撲向了敵人。
他轉目四顧,山崗上塞滿了捉對廝殺計程車兵,根本看不出雙方戰線的位置。戰鼓身,吶喊聲,慘叫聲,充斥了整個血肉模糊的戰場。死去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鋪滿了這片土地,血淋淋的斷肢殘臂隨處可見。遠處,戰旗下,一字排開的十幾面巨大戰鼓被同時擂響,發出驚雷一般的炸響。
“兄弟們,殺啊……”希奧宜嬰熱血沸騰,舉刀狂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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