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紅鬍子阿蘭和大拇指正帶著部隊在大街小巷裡飛馬巡視?”
“飛馬巡視?“九鈴兒笑道,“他耍威風耍錯了地方了吧?叫他注意點。對了,可有士兵違反軍紀,騷擾百姓的?”
九鈴兒非常擔心自己的部下。他們幾乎都是外族士兵,語言不同,習俗不同,和卡拉德人之間又有世代的仇恨,一旦惹出什麼事來,處理起來非常辣手。他帶領部隊四處征戰,一直不願意進城,這是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他怕出事。但這次不行,他必須帶著部隊走進這座赫赫有名的古城。他率部孤軍深入,奔襲成功,沒有後援,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入城駐紮,才能保障安全,防止出現意外。
乞兒察頭一低,沒有回答。
九鈴兒一驚,旁邊的希奧逸夫和提扎也大吃一驚。
提扎急忙問道:“乞兒察,出了什麼事,你快說?”
“城中許多豪宅大戶已經被我們計程車兵破門而入了。這些屋子之前都被阿塞萊軍的一些將領佔據著,裡面都是婦孺奴婢。士兵們殺了看家守院的衛兵,立即開始了……”
九鈴兒再次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大聲問道:“可命令他們撤出來了?”
“都撤出來了。”乞兒察回道。
“每到一處,擄掠一空,這是庫賽特遊牧的習慣,稍加約束就可以了。”希奧逸夫立即說道,“乞兒察,你速速傳令下去,再發生類似事情,參加者當場處死,絕不姑息。”
九鈴兒看了希奧逸夫一眼,笑道:“怎麼,你怕我殺了他們,這麼急著下命令。”
希奧逸夫微微一笑,沒有做聲。
九鈴兒剛才還真有那麼一股衝動,但聽到希奧逸夫已經搶先說了處理方法,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提扎立即對乞兒察說道:“乞兒察,你快去吧。”
乞兒察看了一眼九鈴兒。
九鈴兒笑笑,說道:“兄弟們離家已經很長時間了,這裡距離家鄉也太遠,許多事可能一下子不適應,你通知赫居,庫剌瓦,納延泰三人立即來見我,我有話跟他們說。”
乞兒察答應一聲,匆匆離去。
“這以亞基斯不能待太久,久了一定會出事。”九鈴兒說道,“小信呢?”
“索拉信隊長一直在俘虜營裡。”
九鈴兒身邊的侍從立即回道。
“你去跑一趟,告訴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加西拉,火速派人趕到以亞基斯接守,來處理一切軍政事物。”
望著侍從飛馬而去的身影,九鈴兒笑著對希奧逸夫、提扎說道:“打下一座城池和治理一座城池差得太遠了。當初在拉齊赫聽圖裡亞多斯大人說這些事的時候,我只覺得比較複雜而已,並沒有覺得有多麼難。現在輪到我自己來做了,頓時覺得頭緒繁雜,無從下手。逸夫兄,你剛才在城門口說了一大堆我們要做的事,你好像非常在行,乾脆暫時就由你來暫時最這個市政官吧,全權處理一切。”
希奧逸夫立即搖搖手,笑著說道:“我在東土一直負責兵事,對其他屬官的職責也不清楚,只是瞭解一點,還是你來吧,我來治軍。”
九鈴兒傻了眼。他不死心地說道:“逸夫兄,你總比我熟悉,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該怎麼做?”
提扎安慰道:“你把這事當仗打,多想想,一定行,不就是暫時管理幾天嘛。阿塞萊軍的人都能幹好,你為什麼不行?很簡單的嘛。”
九鈴兒氣道:“很簡單?那你幹啊!”
提扎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趕忙拉著希奧逸夫就走。
九鈴兒抬腳準備跟上去,就看見紅鬍子阿蘭從遠處縱馬飛馳而來。
“大人……”
“什麼事?”九鈴兒緊張地問道。
“城內流民紛紛往城中施粥地點集中,人已經越集越多了。”鬍子氣喘吁吁,焦急地說道。
“那你趕緊命令士兵們煮粥救濟啊。”九鈴兒說道,“跑來找我幹什麼?”
“大人,糧食在哪裡?我不知道啊!”
九鈴兒一聽傻了,趕忙衝著提扎的背影叫道:“老伯,老伯,阿塞萊軍的糧庫在哪?”
提扎回身搖搖頭。他跟著九鈴兒一起進城的,當然不知道。
“對了。你立即趕到俘虜營,把阿塞萊軍裡日常做這事的人找出來,以後就讓他負責。”九鈴兒突然想起來,興奮地衝著鬍子說道。
鬍子答應一聲,急匆匆去了。接著九鈴兒看到屁懶,還有十幾個下級軍官紛紛跑來,看他們臉上著急的表情,不用問都知道是有急事。
九鈴兒立即被他們團團圍住,不知回答哪一個好。突然他想起來一件事。
“在拉齊赫城的時候,是誰負責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九鈴兒大聲問道。
“大人不知道嗎?”屁懶奇怪地問道。
九鈴兒搖搖頭。他在拉齊赫城的時候天天看地圖,研究艾及特戰局,根本沒有人打擾,所以不知道這事。
“在圖利亞德多斯大人到達拉齊赫之前,哪個高人在指揮你們處理這些?”九鈴兒再次問道。
“獅子頭。”屁懶說道,“是獅子頭大哥。”
九鈴兒瞪大眼睛,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宜安魎?”
提扎和希奧逸夫這時已經返身又走了回來。
希奧逸夫笑道:“萌貨,你想不到吧?”
九鈴兒點點頭,笑道:“他還有這本事?”
“本事不大,但他指揮起來倒也是井井有條,知道什麼事情該怎麼做。”提扎笑著說道:“宜安魎做過城門守衛,村長,鎮護民官!他熟悉得很吶。”
“上次在拉齊赫城,你們就是聽他指揮的?”
“是呀?”屁懶說道,“本來不想麻煩你,但獅子大哥正在和童仔哥,囧蛋哥三人殺在一起,喊他們停下來他們也不聽。”
九鈴兒頓時火氣就大了,他大聲叫道:“這個囧蛋,叫他去拉架,他卻跑上去打起來了。一群瘋子。”
就在這時,乞兒察再次飛奔而回,他在馬上縱聲狂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九鈴兒大吃一驚,推開人群,迎上去問道:“又出了什麼事?”
乞兒察飛身下馬,大聲說道:“大人,奧贊府上被一群手執強弓的衛兵守住,我們攻了幾次都沒有攻進去,好像裡面有什麼重要人物?”
九鈴兒驚訝地說道:“你們攻不進去?”
隨即他想起什麼,大笑道:“屁懶,快去喊獅子頭,叫他打進去,把那個重要人物抓來見我。”
============ 九玲兒中軍大帳裡,童仔神色凝重地給九鈴兒行了個禮,然後站到九鈴兒的身後。
九鈴兒正在閱看索拉信送來的審訊記錄,案頭上還堆著許多要處理的文書。
“誰打贏了?”九鈴兒關切地問道。
童仔沒有回答。
九鈴兒奇怪地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打了一架,還不高興?”
“沒有。”童仔說道,“我們抓到奧贊府上那個人了。”
九鈴兒沒有在意,他指著案頭上的文書說道:“你幫我看看,有重要的就拿給我看看。這個宜安魎,一上午都沒有看到他人。聽說他很會處理這些事物,本來指望他來幫幫我,誰知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人。他在忙什麼?”
童仔走到案頭上翻看文書,嘴裡小聲說道:“他還在奧贊府上。”
“哦。”九鈴兒隨口問道,“他還在奧贊府上幹什麼?”
“我們抓到奧贊府上那個重要人物了。”童仔又說了一遍。
九鈴兒這才注意到童仔說什麼。他笑道:“是誰呀,這麼重要,值得奧贊派許多人保護?”
童仔遲疑了一下,說道:“是奧讚的妻兒,還有他兩個妹妹。”
九鈴兒笑笑,讚歎地說道:“奧贊這樣愛護自己的家人,可見他心地不錯。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家人都不愛惜,他怎麼可能愛惜天下的百姓呢?童仔,你說對嗎?”
童仔點點頭。
九鈴兒又指著面前的一堆文書說道:“我看這上面,不少俘虜都說奧贊心狠手辣,心計深沉,是阿塞萊軍中很會打仗的一個年輕將領。他有個綽號叫沙漠狐狸,可見此人比蘇克魯更難對付。阿塞萊軍中也不乏高明之士啊。童仔,你好像有什麼心事?怎麼了?不舒服嗎?宜安魎打傷你了?”
童仔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那是什麼事?你說說?”九鈴兒笑道。
“獅子哥……”童仔吞吞吐吐地說道,“獅子哥,他……”
九鈴兒用手指敲敲案几,突然厲聲說道:“宜安魎是不是把人家都殺了。”
童仔趕忙搖手說道:“不是,不是,大人,他看上奧讚的妹妹了。”
“哦?哪一個?”九鈴兒吃驚地問道。
“兩個都看上了。”童仔說道,“奧贊妹妹是一對漂亮的孿生姊妹。”
九鈴兒愣了半天,突然大笑起來。“他人呢?不來幫忙做事了?”
童仔看李到弘沒有生氣,也笑著道:“獅子哥當心她們被他人搶走,所以帶著一幫士兵守在奧贊府上。”
九鈴兒笑道:“他那一副殺氣沖天的樣子,人家會答應嗎?”
童仔驚異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大人,只要你同意,她們就是獅子哥的了。”
九鈴兒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就因為他們是奧讚的家人,是叛逆的親族,我們就可以為所欲為?”
童仔吃驚地望著他,沒敢做聲。
九鈴兒看著童仔吃驚的樣子,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童仔點點頭,說道:“按照卡拉德帝國律,這些叛逆的親族都要被處死。即使他們得到從輕處置,可以不死,但境遇也非常悲慘。男的不論老少都要去流放戍邊,女的都要被賣為奴婢官妓奴隸。現在她們能夠被當作戰利品賞賜給宜安魎,那是她們的福氣,算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了。”
童仔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是一件理所當然,應該賞賜宜安魎的事,也是一件可以幫助奧贊兩個妹妹逃過死劫的事,大人如果執意不允,是不是有點……”
“有點什麼?”九鈴兒問道。
“有點無情。”童仔堅決地說道。
“無情?”九鈴兒驚訝了,隨即他有點惱火地看了一眼童仔,嚴肅地說道:“我準備放了這些人,全部放掉,包括不願意投降的阿塞萊軍士兵,全部放掉。我這樣做是不是也是無情?”
“大人這樣做是違法。”
童仔毫不示弱地望著九鈴兒,斬釘截鐵地說道:“大人這樣做是違法。這次和坦努姆城那次不一樣。在坦努姆,大人是為了促成當時的阿塞萊軍早日投降,所以可以臨時變通。但這次大人純粹是因為同情叛逆,所以才做出這種違抗帝國律的事。大人這麼做是錯誤的,是要受到宮廷追究,遭到罪罰的。”
九鈴兒看到童仔那張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頓時驚呆了。
這是平時溫文爾雅的童仔嗎?九鈴兒突然感到自己和自己部下的想法在許多地方都不一樣,甚至最基本的認知都是。
例如這件處理叛逆親屬的事。九鈴兒認為他們根本就是無辜的,不想看到他們因為這而死於非命或者陷入悲慘的境地,所以他找出許多理由說服自己的手下放了他們。雖然自己的手下都不理解,認為處死他們,懲罰他們,是一件非常正常,正確,天經地義的事,但自己為什麼執意認為是錯誤的呢?
雖然希奧逸夫和提紮在城門口都同意了自己的做法,沒有提出異議,但明顯看得出來,他們不是理解了,而是因為自己是他們的主將,官比他們的大,權利比他們的大,所以他們只能習慣的順從了。但現在童仔根本無懼於他的權勢,堅決提出了反對意見。九鈴兒自認為宜安魎看上奧讚的妹妹,如果不經對方同意直接佔為己有是不應該的,自己不會同意,更不會把人家當做物品來任意賞賜。
但現在給童仔直言不諱地指出自己的錯誤,九鈴兒頓時感覺自己一點都不瞭解這個國家,對卡拉德帝國律的許多條款更有一種本能的排斥。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的腦子真的壞了? 他閉上眼睛,努力把思維深入自己的腦海裡,妄圖尋找過去的記憶。一團火,一團沖天大火在腦海裡瞬間炸開。突然間,他失去了所有的聽覺,失去了所有的意志,他好象看到了什麼,好象聽到了什麼。他極力去聽,極力去看,內心的期盼和興奮令他渾身劇烈地燃燒了起來。他看到了阿達庫·魯姆老伯,看到了黑山熊,看到了花馬腿,看到了吉米斯,看到了西喀尼斯,看到了法提斯…看到了一條高高的無盡的城牆…
耳際突然傳來轟然一聲巨響,九鈴兒霎時驚醒。
童仔正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卷掉到地上的文書。屋內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童仔,那你認為應該怎麼做?”九鈴兒輕輕問道。
童仔茫然地望著手中的文書,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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