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沛兒怔住,只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各位轎伕大哥,想來是我夫家事務繁多,沒有交待清楚,小女在此賠個不是。”說著她從頭上拆下來兩個髮飾,示意沛兒打點他們,“這也是迎婦禮的一環,諸位莫要見怪,煩請將我送至夫家門口,應當就剩幾步路了。”總歸收了她的好處,這些人不情不願地送完了最後一程,只是難免抱怨兩句:“喜不喜喪不喪的,沒接過這麼瘮人的活計……”
沛兒也漸漸意識到了這場大婚的荒唐之處。
只是她未及細想,已然來到了申屠府的門口,猝不及防地被滿目掛白震住。
一時間她竟分不清了,這究竟是在迎親,還是在送葬?——扎著綵綢的鮮豔花輿落在地上,歡天喜地的吹打戛然而止,領頭人忙不迭招呼著大夥兒收工,說新婦接來撂這兒就行,繞過那兩個招魂引幡的,收拾了行頭便就此散去,原本吵吵鬧鬧的鄰里鄉親也倏忽安靜下來。
沛兒被眼前這景象駭得定在原處,守在花輿旁進退不得。
雖然譚家送嫁的門面極為潦草,但好歹是按著明媒正娶來操辦的婚儀佈置,怎麼到了申屠府,竟全是悽清扎眼的白幔?難道小娘子的郎君當真……
等等,不會是送錯地方了吧?
沛兒往回走了幾步,再抬眼看看門頭,確實是申屠府啊。
此時連旁人的議論都壓低了聲音:
“一邊迎新婦一邊辦喪儀,也算是奇聞了!”
“那還能怎麼辦?鎮西軍的軍報傳來,說申屠家那位長子猝然戰死了,家裡張羅好的喜事不就剛好撞上喪事了嗎?”
“沒聽說前線在打仗啊,怎麼就戰死了?”
“大仗是沒有,不過近幾年西境那麼亂,咱也說不準哪裡就爭來搶去的不是?”
“軍報是幾天前傳回來吧?人都沒了還成什麼婚啊,何苦糟踐人家閨女?”
“這不是譚家不肯退聘禮嘛,非說婚約還作數。這邊申屠老夫人痛失愛子,只覺得自己張羅晚了,對這個兒子滿心虧欠,就順水推舟把換了人的新婦給迎進門了。”
“迎進門做什麼?迎進門給牌位當媳婦兒嗎?”說話的是個性子爽直的大娘,對這種事頗為不忿,“鬧了半天,這該不會是場冥婚吧!”
“休得胡言,這可算不得冥婚。”觀禮的老學究斥道,“申屠家早在去歲就談下了這門親事,可不是故意納新婦配給殤歿之人的,今日走的也是明媒正娶的禮數。人家一個願嫁一個願娶,旁人有什麼好置喙的……”
“別給我扯這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大娘叉著腰罵,“好好的閨女就給賠進這混賬事裡了,誰知道夫家會不會過兩天找個由頭,把人磋磨死了,轉頭就說新婦病亡殉夫,夫妻雙雙下地府,這不還是配了冥婚?”
“哎呀曹娘子,你就積點口德吧。”
“我積什麼口德,要真有人能做出這檔子事,還想堵住別人的嘴不成!”——下章:喜亦是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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