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鑼聲敲響,官兵們拔了木杆,收隊回城,只留下地上扎杆的孔洞,以及孔洞周圍已經被染紅的土地。大隊流民也早就散去,苟延殘喘躺回自家窩棚裡面,儲存體力。
護城河前,偶有幾個考核考到吐血的流民躺在地上,淒涼呻吟出聲,無人照料,守護,想必是全家都死絕了只剩光棍一個,只能原地等死。
路野和王虎互相攙扶著,為了下頓賑災粥緊趕。
不過望山跑死馬,再加上二人體力不足,等趕到流民窩棚聚集處時,早已過了個把時辰。
窩棚叢裡面,有人呻吟哀嚎,有人低聲抽泣,還能聽到有些人聲音輕快甚至帶著笑聲。
路野急忙找人瞭解情況,好在他是本地鄉音,多問了幾人之後,終於得知事情來龍去脈了。
原來今日東塞府知府釋出公文,依本朝慣例,要從災民中招收兵丁,也不檢查什麼武藝,只要身高過五尺,能抱起五十斤麻袋者直身者,就可入選。
入選者要進城操練,編伍,整隊,訓練,家屬不得進城,但允諾給入選者每日多發半人份口糧,夜晚可以出營但不得留宿城外窩棚中。
相對應的,因為要收流民為兵,糧食緊缺,從即日起賑災糧要減半發放,原來一日兩頓改為一日一頓。
因此流民中人頭踴躍,紛紛報名,最後有人估計,約莫有兩三千壯丁進了城。
另外,今天既然放過一次糧了,自然沒有第二次了。
王虎聽了氣得拍紅了腿。
“又錯過一頓。”
路野也是一臉錯億的表情。
還有一個壞訊息,那就是因為流民眾多,省內外還有流賊作亂,官府老爺為了謹慎怕流賊奸細混入城池,所以城門並不對外開放。
自然就沒有豪門從流民中招收奴僕。
二人顧不得惱悔,先找地方安頓下來,好在這裡流民眾多,窩棚自然也很多,又經常有人就沒了,他們沒費多大力氣就找了一處安身的地方。
打水,燒火,將懷裡硬饃切碎泡進去,等吃飽以後,周圍傳來風聲咳嗽聲還有人哭泣聲音,亂糟糟的。
王虎睡不著,雙眼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大哥,你說這流賊什麼時候能平下去?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入豪門當上奴僕啊?”
路野目光深沉,隨口敷衍兩句快了,快了。
他心裡也沒底。
前世的史書上寫著呢——十室九空,改朝換代……
只希望自己和王虎不是十分之九的數。
再希望這府城是靠譜的,護住城池周圍平安,哪怕是最壞的秩序,也比朝不保夕的混亂強。
若能等秩序穩定下來,說不準城門會放開,他和王虎只要進了城,就離著入豪門,當奴僕的理想又進了一步。
次日,路野和王虎醒來,二人分了半個硬饃,正縮在窩棚裡養精蓄銳,準備儲存體力,好搶每日唯一一次的賑災粥。
突然,他們聽到外面有喧譁聲音響起,由小及大,亂哄哄的音浪呼嘯,沖刷著整片土地。
二人急忙出了窩棚。
只見城門大開,有將領騎高頭大馬在先,左右有鐵甲親兵跟隨,後面跟著是長長的穿了棉甲的步兵行進隊伍。
步兵分兩列,中間裹夾著昨日入城的流民青壯,這些青壯哭喪著臉,雙腿顫抖,甚至有人流著眼淚,沿著官道緩慢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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