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積心中無語,這有什麼可笑的,要的不就是這個?只是不好開口罷了。
“不會的。”前面司馬正繼續正色道。“你不曉得,張行若志在至尊,我身上便有他想要的東西,不殺了我,便是日後把各類事做絕了,也跨不上去的。”
李樞心中微動,卻不好刨根問底,也沒有那個力氣多問,只能趕緊將最後那個選項拋了出來:“那劉揚基呢?元帥以為劉揚基的言語可信嗎?”
前面的司馬正沒有直接回答,旁邊並馬的司馬進達、王代積也沒有言語,只是似笑非笑來看身側之人。
倒是落在馬後一直沒開口的羅方,終於出言:“李公,你是想勸元帥棄了我們這些無地可去之人嗎?自諸位相公,到我這種匹夫,都已經決心為大魏殉國,以成名節的,你自己也說了要隨元帥而去,又何必多言?”
王代積也趕緊應和:“誠然如此,誠然如此!”
李樞無言以對。
且說,時至今日,東都人心渙散,有心思的那就心思多的數不過來,肯定不知道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沒心思的,反而放開,就連司馬正都陷入到只能豁達以待的地步,何況他人?
至於夾在中間的人,如李樞有想法無地施展,如王代積自以為尋到想法,自然也是有的。
與之相比,倒是東都城內外的百姓,此時明顯還沒有察覺到氣氛的改變,反而因為春耕到來,依舊顯得有幾分活力。
唯獨此時已經淨街,雙月明明如盤高懸在天,便是那一絲活力也都消失不見了。
當夜,不曉得其他人能不能睡好,但王代積睡得卻坦蕩。
唯獨臨到三更時分,卻有人將他喊起,乃是負責城內治安巡邏薛亮的人,說是出了大事,司馬正喊他去道光坊。
道光坊位於皇城東門外,從東都建成後就是達官貴人們聚居處,人人都以能在道光坊有個五進大宅子為人生目標……此時被召喚,王老九也沒有什麼驚疑的,依著他想,大機率是哪個高官家裡出了點事情,誰死了誰跑了,他這個新加了刑部尚書的左驍衛大將軍去象徵性處置一下。
想想白日那些軍情匯總過來,這些事又算個什麼?
果然,離開自己現居的敦厚坊,沿著天街過了一個坊而已,就到了目的地,入了坊,遠遠便聽到有人哭,更是驗證了猜想。
只是不免要相隔頗遠的時候換上一副肅容,免得坊內居住的其餘大臣看到不妥當。
然而,剛在坊內十字街大樹下下馬,遠遠親自過來的薛亮便給出一個預料之內,卻依舊讓王代積目瞪口呆的結果——白日開玩笑說要死的原刑部尚書、現河南尹兼御史中丞骨儀自戕了。
平心而論,這個訊息真不能說是什麼預料之外,因為人人都知道骨儀真大魏忠臣,人人也都知道他早就表態要殉國,包括今天白天還在那說呢。
但王代積就是發懵,乃至於有些惶恐:“這也,這樣太快了!”
“誰說不是呢?”薛亮嘆了口氣,用沒斷的那隻手捏著一張紙遞了過來。
“這……這什麼?”王老九莫名其妙的恐懼起來,好像那玩意多嚇人一樣,白日看軍情他都是劈手奪來的。
“遺書,骨中丞的遺書。”薛亮抖了一下,催促對方來看。“我只是巡街的,元帥喊你來不就是要你做個安排嗎?白塔那邊怕引起騷動,天亮才來弔唁,只請王尚書在那之前處置好一切。”
王代積無奈,直接伸手接過來,自然忍不住立即去看,只見上面雖然筆跡潦草,卻蒼遒有力,正是骨儀歷來的筆跡,內容也很簡單:
骨儀自陳,他本是妖族雜種,若非遇到天下一統,根本沒有機會出仕,而“先帝”更是對他有簡拔之恩,讓他躍居高位。只是“先帝”做的那些事呢,人神共憤,他當然也不是傻子,素來沒有為“先帝”殉死的意思,只是想著將心思轉移到“大魏”身上,盡力而罷了。
那麼事到如今,黜龍軍越過東都去與關西全線交戰,不管雙方誰勝誰負,都說明大魏其實已經沒有了半點契機,連反抗的機會都沒了,既然自詡大魏忠臣,又怎麼能拖延觀望呢?真當天下人不曉得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嗎?
所以,乾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斷,穩穩當當以大魏臣子身份去死。反倒是司馬元帥,到底年輕,其實不必平白浪費性命。
身後事也沒什麼交代的,三個兒子,兩個戰死,一個尚在河陽要塞,隨他去吧;兩個女兒,全都嫁人,各安天命;唯獨一個老妻,反正家無餘財,還是讓她帶著兒媳婦搬出去,在城南尋個尋常宅子,看能不能等到還活著的次子歸來吧。
王老九一氣看完,反覆在“妖族雜種”四個字與“真當天下人不曉得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這句話上徘徊,心裡慌得好像骨儀是他謀殺的一般。
過了半晌,又有人來報,說是骨儀的夫人也自戕了,他更是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沒逃出去……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事自己是主導,自己是刑部尚書,沒人能抓自己。
然而,然而局勢怎麼就忽然變成了這樣?而且這忠臣,這忠臣為什麼一定要殉國呀?!
且不說骨儀之死,就這樣又過了兩日,剛剛過了正月十五而已,骨儀夫婦還沒下葬呢,那邊尚在藍田還未抵達長安的白橫秋終於也知曉了最新的軍情。
與此同時,因為根本無法遮蔽訊息,一時大英朝野震動,上下流言四起。
不可能不震動的,小半年前大家剛剛開戰的時候,還覺得勝券在握,還覺得會在特定地區進行多次主力會戰,結果小半年過去了,非但不能取勝,反而淪落到被人七路圍攻的地步,人心不動搖簡直匪夷所思。
白橫秋不傻,他雖然也心神震動,尤其是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被養女三劍剁了以後,稱一句肝膽俱裂也是無妨的,更不要說河北大軍多路來攻晉地……但是,他也知道,最關鍵的時候到了,能撐住這一波圍攻,局勢反而會很大機率回到對峙的老路上去,到時候萬事皆可轉圜。
於是乎,其人幾乎是強打精神,就在藍田大營召集長安文武高官並大營內外將領,迅速召開了一場限定半日的軍議,以討論應對此輪圍攻的最終與實時方案。
你還別說,這種情況下,事情反而變得簡約起來,核心邏輯也迅速討論通暢:
首先,皇帝必須坐鎮長安或者藍田大營,因為皇帝是大宗師,在此立塔,足以抵禦關中核心地區,並輻射到潼關、散關、武關,乃至於河東。
其次,吐萬長論與魚皆羅必須各自往蜀中以及毒漠關防坐鎮……換句話說,要催促吐萬長論趕緊南下,同時把當時被打懵後直接往上黨去的魚皆羅喚回來,迅速北上……但是吐萬長論那裡必須要謹慎,允許他節節抵抗、後撤,甚至必要時允許他撤到漢中。
再次,對晉地進行取捨,派出使者、監軍,將晉地的兵馬、糧草、軍械儘量往河東送,任命王懷通為副帥,加國公,出鎮河東。
而且,無論是吐萬長論還是魚皆羅,又或者是王懷通,都應該授予臨時任命、決斷之權,將前線託付。
最後,關中總動員,關隴各家子弟,投靠的關東英豪,遷移過來的晉地世族,包括此番撤下來的各路敗兵,都要重新整編、任命、賞賜,同時,以竇尚檢閱大使,去往隴上、靈武等地徵發兵馬、勇士。
計議既定,聖旨立即連番而下,關中旋即震動起來。
而一直到這個時候,早就拿下的中部巫族許久的李定依然沒有動靜,明明是他的行動引發了外面的連鎖反應,此時卻似乎跟外面的戰事反過來脫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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