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也不知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以日落月升為一天,以二十八次或三十一次日落為一月,十二月算一年,那麼時間是一百零五年——
至於時間為什麼要這樣計算,為何以“年月”度量,祂並不清楚。
神霄世界開放的那一天,會沐浴日月,但是在那之前,祂還沒有見識過。世界之外,是混沌連著混沌。
一切“覺知”,都是“天授”。
與生俱來的模樣,與生俱來的力量,與生俱來的感受……
祂是這個世界最強的存在,開天闢地第一尊神。理當受一切尊奉,也擔當守護此世的責任。
誕生即沉眠,沉眠是為了更好地感受這個世界。沉眠的過程,即是隨這個世界一起生長的過程。
所以祂一直都在感受這個世界……雖在夢中。
山川河流,行在祂的筋絡。草木眾生,活在祂的掌心。
祂翻掌便能改變這個世界。
當然也有思考。在最原始的覺知裡,思考自己應該怎樣構建規則,引導眾生,昇華此世。
也或許無為而治——反正那些小東西,無論怎麼蹦躂,都不能動搖這個世界。而一切活動產生的養分,都會留在世界裡。
然而這一天祂驀然驚醒,發現那扇一直都緊閉著的門,竟然被推開了。以之為高牆的世界封界,也隨之消解。祂的家園,自此八方漏風。
而後流光經天!
此世忽白忽夜,忽然遊電萬里,忽然星河橫夜。又有冰雹,又飄飛雪,魔意聚成雲海,妖氣鼓成狂風……狂風掠野,撞山而折,一霎漫天妖虹,繼而暴雨傾盆。
還有一柄殺入此界又離開此界的劍,在離開很久之後,才叫祂從遲鈍的休眠狀態中驚覺,在靈魂的某一角,泛起一層層的戰慄感受,如漣漪般散開。
這個獨屬於祂的家園,闖進了許多強大存在,個個都不在祂掌中!
“吾名……”
祂在極淵之地醒來,翻個身去,便叫山川移位。吹息一次,嚥下許多雷霆。靜思片刻,即在與生俱來的靈光裡,翻撿出自己的名字:“曜真神主!”
“你們怎麼敢……”
“忤逆吾之意志,闖進神的家園!”
神霄世界,觀映諸天星辰。
這時門已被推碎,屋頂都掀開……群星映在天。
此世生靈能看到的最璀璨一顆,是曜真神主作為當世第一尊神,反照在古老星穹的神國——那顆名為【曜真】的星。
神霄第一尊神的怒火,點燃了此星。使之星光大放,孤耀萬里。
竟然一顆星,壓倒萬顆星。
並不是遠古星穹沒有比它更耀眼的星辰,只是神霄世界與之同源,願為它照。此時祂代表“曜真神主”的權柄,於此世昭示威嚴!
但就在這個代表曜真神主的星辰燦耀神霄時,有一顆暗星也與它一同升起。
說是“升起”,其實它不能被視線捕捉,更不曾真正外顯在神霄世界的星空裡。
它本身沒有光輝,且將所有灑落其身的星光都吞噬。懸升在茫茫夜色裡,本身即是夜色的一部分。
是比黑暗更純粹的夜色,絕對隱匿,無從驚覺——修行者或許會被月光觸動,或許會驚覺執掌夜色的某種存在如夜菩薩,但如何能驚覺夜色本身?
就連夜菩薩自己,也分不清他掌中的這一寸夜色,與那一寸有什麼不同。
這是真正的混同之質,自然之體……絕頂的殺手。
無從得知這顆暗星潛伏了多久,只是在曜真神主驟然甦醒,彰視訊記憶體在的這個瞬間,它也“躍升”。
與“曜真”之星如影隨形,像是輔星圍著它轉。
大荊帝國諸天星辰旗上,七護六衛,十三顆星辰之外,還有不顯的一顆隱星。只有在觸控旗幟的時候,才能在那粗糲的浮凸上,感受它的存在。
它就是“羅睺”。
歷來的暗星首領,都以此為名,個個都是暗殺一道的宗師級人物。
當代“羅睺”,更是尤昭兇威。
論及在暗殺上的手段,恐怕只有曾經組建地獄無門的神君秦廣,能夠稍稍較論。
今夜神霄大亂。
此刻【羅睺】襲【曜真】。
展現在神霄世界眾生靈眼中,就是那天極之處璀璨無比的“曜真”星上,忽然多了一個黑點。
這黑點微不可察,畢竟真實存在。
在尤其燦爛的星辰上,它尤其地突兀。很多神霄世界的先天神靈,都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而曜真神主自己,卻是悚然一驚!
當初玄南公切割其降臨神霄世界的那部分自我,將之全部投入神王身……以身合神,成就神霄世界第一尊。
因此自絕超脫之望。
也直接導致他在接下來的絕巔大亂戰裡,應對不及,被姜夢熊找到機會拳殺。
而他贏得了什麼呢?
贏得了一次當時追擊姜望的機會。
贏得了神霄世界的加速躍升。
更對整個世界的變遷加以影響,使一應風土更接近於妖界,為妖族贏得開局優勢。
還贏得了這樣一尊……先天更親近妖族的絕頂陽神!
在超脫共約之下,曜真神主絕對擁有最高層次的力量,兼其共生於神霄世界,與世同在,所能調動的力量,更非一般陽神能比。
可祂卻是真切地沉眠到今天,從誕生的那一天就在沉睡。
縱然整個神霄世界的演化,無數生靈的活動,都會反饋到祂身上,被祂消化。但神霄世界一直髮展到今天,也只有十三尊先天神靈,抵達世界極限,擁有絕巔層次的力量。
其它誕生於此的後天生靈,乃至最早灑落在這裡的妖族種子,並無一個絕巔者。
而“羅睺”是荊國代代相繼的暗星組織首領,是整個現世無數次黑暗搏殺下所砥礪出來的生死師。
曜真神主太缺乏面對他的經驗。只是下意識地鼓動神力,防護自身。
那一霎確然神力洶湧,澎湃如江海。
可那顆黑色的星子是孤舟一葉,乘風破浪,一瞬當前。
純粹力量的堆迭,根本無法阻止羅睺之力的侵蝕。
暗星像一粒燒得滾燙的鐵屑,在紙豆腐般的神海里一路下陷。
曜真神主抬起自己赤金般的靠近永恆的手掌,卻看到一個黑點正在掌心。漆黑的、深邃的,無底又無淵,彷彿已從這掌心處,洞穿祂的神軀,觸及祂的神源!
痛苦的感覺對曜真神主來說也非常新鮮,當然這絕不能說是享受。
祂從未感受過的痛楚,從未體驗過的冒犯,都在這一擊裡……五味雜陳。
“外賊!”
祂發出憤怒的、搖動神霄世界的咆哮:“安敢犯吾神國!來即死,與我死盡!”
但祂的聲音,十分幽靜。理應廣傳神霄,使一眾先天神靈響應的聲音,竟然侷限在自身十步之內。
這時祂才看到星光。
那似乎總是隔著一層的古老星穹,這一刻竟然如此貼近,無以計數的星辰,劃過玄秘軌跡,飛速運動!星光如絲絛垂下,編織一張巨大的羅網。
神霄世界最強的曜真神主……便在網中央。
祂感到自己是一隻墜入蛛網的飛蟲!在這荒謬的感受裡……神眸燦光如熾星,外察星網鎖神,內觀暗星蝕身。
這時祂看清了襲擊者的模樣——
那是一個全身都裹在灰白色袍子裡的“人”,五官看不真切,身上籠罩著淡淡的灰霧,在祂浩瀚無邊的神軀內部疾行。看起來方向明確,對祂有著超乎想象的瞭解。
而在茫茫星網之外,隻手操縱星辰的,亦是一個“人”。有著一雙極其漂亮的丹鳳眼,眼中映著群星。五官儒雅,單手負後而身姿翩翩。
在那些討厭的外來者裡,這兩個是更惹厭的那一類。
那些稱之為“妖族”的,尚且在神霄世界存在一些,百年來開枝散葉,已經與世同醒。
這般稱之為“人族”的,一百零五年來,氣息不過兩縷。
一個在神霄之門上被擦去,一個隨著剛才那柄無形無跡的劍,來而又去。
他們根本不屬於這裡,沒有資格在這裡生存。
“赤瞳炎炎,燃此白燭。燭既無心,為誰垂淚——”
曜真神主也不知從哪兒記的歌詞,吟誦幾句,驀地圓睜眼睛,額上生出冰晶狀的神紋:“五氣歸海,天墟神罰!”
這具神王身的誕生,源於元熹大帝的佈局,是為迎歸羽禎而創造,本身潛能無限。
羽禎歸此,有機會重現超脫。
曜真神主是在這具軀殼上誕生的新神,雖然遠遠無法企及超脫的境界,卻也在力量的堆迭上,做到了陽神層次的極限。
祂已在神霄高天的亂戰中,許多次感受危險。但仍然不相信,世上最強的神祇,會倒在自己的神國!
此刻神罰驟開,神軀之內盡歸極寒,一切血液的流動、神力的奔湧,全都凍結。一層層的霜網堆迭,到最後如蜂巢一般。
祂以極致的寒霜凍結神軀,也要以此凍殺入侵者。
但那個全身都裹在灰白色袍子裡的人……竟然消失了。
曜真神主的神意,還能察覺這個危險人物的存在,但卻無法捕捉——那人或許成了冰霜,或許成了血液,或許成了神力,總之竟然變成了祂身體的一部分!
這是什麼詭異的法門?
就算廝殺經驗再是不足,曜真神主也知曉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刻。在沉眠的時間裡,祂與神霄已經緊密無分。眾生在此世的一切活動,都將成為祂的資糧。
這些強大存在的廝殺,正會助推祂的成長。
每時每刻祂都變得更強,不必急於一瞬。
凍結神軀內部,叫那暗星蟄伏,祂便鼓意而起,豎掌為刀,即欲斬破那星光羅網。
然而神意刀光斬出,竟為那羅網所黏附。
星光之中雜糅了專門針對神力的某種力量,卻完全不與之對抗,只是在接觸的瞬間,生出無以計數的微小“鉤子”,將兩種力量勾連到一起,直至於黏合。
曜真神主空有磅礴神力,卻總是鐵錘砸棉花,處處無力使。
這又是什麼法門?!
祂咀嚼著從未有過的情緒,那或許是“焦躁”,或許還有一些……“恐懼”。
“本國羽林大將軍唐烈所獨創的屠神秘法——【引弦鉤】。羽林大將軍囿於修為,無法前來拜會。”
那丹鳳眼的男子微微而笑:“荊國呂延度,有幸為您展示。”
這位大荊帝國的星佔宗師,與羅睺一起履虛至此,代表荊國對神霄世界所斬出的第一刀。
他風度翩翩,據說是荊國最有禮貌的真君。
“至於這【上佔乾羅縛神網】,亦是第一次顯於天外,正是鄙人的創作……還請神君指正。”
說起來這類屠神滅神秘術,最初都是為了應對牧國的蒼圖神和天馬原上的原天神。在鄰居的神道壓力下,荊國在類似秘術上有巨大的需求,也傾斜了海量資源。
後來荊國全力備戰神霄,欲奪神霄第一功,在妖族佈置下所誕生的曜真神主,便成為荊國的第一個目標。
此等屠神秘術,亦是不再遮掩,盡都搬上戰場。
今日正是大荊帝國武備的展現!
呂延度手中擎網,縛住這一條前所未有的大魚,任其在茫茫星光中翻騰……真有星空漁夫的姿態。
然而這道聲音才剛落下,在他身後便有一道陰影如長披般捲起,翻躍成張牙舞爪的姿態。
“嘿嘿嘿嘿……呂延度,良辰難度,苦壽莫延,今宵當眠也!”
在那怪誕的陰影中,驟然睜開一雙猩紅的狹長的眼睛,眼瞼上有暗棕色的暈影。
永瞑地窟主宰,天妖鼠獨秋!
恰在呂延度同曜真神主角力的這一刻,暴起發難。
羅睺是現世天下無雙的暗殺宗師,鼠獨秋在成為一域主宰前,也是妖界兇名赫赫的頂級殺手。
其選擇的時機是如此精準,像是呂延度開門揖盜,把要害送到他的手中。
他探出的尖利的五指,還未觸及呂延度,詭異的黯紋已經先一步爬在呂延度的道身。瞬間密集於脖頸,像為他鋪上了大片的刺青。
此即名徹妖界的“黯滅妖紋”,當它爬滿呂延度的腦袋,交匯於顱頂,便是這尊真君死亡的時刻。
呂延度卻於此刻驟回頭!
半身的黯紋未叫他驚懼,瀕死的感受只是為他帶來一個笑容:“臭老鼠,許久不見,你都會拆字造句了!”
那雙丹鳳眼微微地翹起,顯得儒雅……而且邪異。
他一直負在身後的那隻手,優雅地探在身前,而五指大張——這一刻暴射而出的煞力,糾纏成一株搖曳生姿的食妖花,覆向鼠獨秋之面。
此花豎青杆,結紅蔓,生巨口,有利牙,葉緣如刀,搖盪而怪叫:“妖骨,花枝!妖血,花肥!妖性,藥性!吾輩惜香者,食妖而長生!”
【食妖花】是以數不清的妖族屍骨培育出來,投入了荊國戰爭術院最高階別的資源,歷時三百年才有階段性的突破。
此花是術法,卻也有似獸的植物本體。擁有廣闊的成長潛力,慣能吞噬妖元,紊亂妖力,腐蝕妖軀的基礎構成,破壞妖族的生存環境。
作為荊國針對妖界戰場的最高階研究機密,十八年前就有了初步成果,十一年前就可以大規模投入戰爭,卻到今天,才真正應用到戰場上。
且第一次使用,就是針對一尊天妖!
呂延度針對鼠獨秋所驅使的【食妖花】,自然是最高層次的那一種,“花王”般存在。能夠對絕巔的氣息加以干擾。
當它在呂延度掌心綻開的那一刻,鼠獨秋目眥欲裂。
【食妖花】上無數妖族亡魂的哀嚎,幾乎讓血絲爬滿了鼠獨秋的眼睛。
這是一筆沉重的血債。
妖以人為食,人以妖為材。
焉能共存於寰宇?
面對未知的危險,第一次亮相的武器,最該做的是暫避鋒芒,窺其破綻而應之。但妖族今日還有退路可言嗎?
“何止拆字?我更懂拆人!君遠來是客,當有一試!”
鼠獨秋在陰影中掙出了他瘦而高挑、翩翩文士般的妖身,面帶獰笑,不退而反進,任由【食妖花】撲在他的臉上,卻將利爪再往前,探向呂延度的心。
【食妖花】貪噬一時,黯滅妖紋湮其一生。
自幼生在苦地,越往上走,越知族群絕境,一路都是爭。不信這生死的競逐裡,他的命不夠呂延度硬!
鼠獨秋打得是以傷換命的主意。
但呂延度任由黯滅妖紋攀身,又何嘗不是要決機於生死之前?
他亦不退,只是放出【食妖花】的那隻手,五指恰又合攏。虛空中無數錯織的虛線,都在此刻被他所牽動。
“出口即讖不可改也!鼠獨秋!且來拆我頭!”他笑著說:“或者……獻出這身鼠皮,與我繡枕!”
其聲儒雅而殘忍,之後是一張張星契,飛出他的大袖,展在空中。
真如戰旗橫。
而後星光閃爍,赤色漫天。
那並不是溫柔的紅霞,而是酷烈的血披。
在古老星穹的群星之中,有十三顆星辰在這時,璨發出無與倫比的光彩,交相輝映,光壓一時,竟叫群星都黯淡。
但凡略知星象者,此時仰觀星穹,都不免驚懼。
這十三顆星辰,都是兇星——
計都、羅睺、七殺、貪狼、破軍、巨門、化忌、擎羊、陀羅、熒惑、鈴星、天空、地劫。
所謂“星契”,是占星者獲得星辰認可的最高憑證。在自身能力範圍內,幾乎可以不設限地調動星辰之意,得到星辰力量的加持。
以權柄而論,能高於“星契”者,也就是如觀衍那般的玉衡主君。
當然觀衍既為玉衡主君,就很難再去染指其它星辰。
相對來說,“星契”者所受的約束,就要少很多。調和不同星契之間的衝突,也是星佔者永恆的功課。
比如四象星契,就相對容易成就。南斗北斗,就難以共存。
那些強大的星佔宗師,莫不以“星契”為自身遨遊古老星穹的軍勳。沒有一顆簽訂“星契”的本命星辰,是不足以稱“宗師”的。
神驕大都督呂延度,以兇伐成道,從來都是當世擁有最多殺伐星契的星佔大宗師。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他簽下“星契”的兇厄之星,竟有十三顆之多!
此刻抬手一指——
猩紅光色如血瀑,瞬間將鼠獨秋淹沒。
其氣已被血光撲滅,其身竟被血柱貫穿。如此兇悍的天妖,當場被釘在長空。
神驕入局第一刀,十三兇星殺天妖。
此“天煞兵督”之陣,陣中從無生者。
所謂織網擒曜真,哪裡是機會,分明是陷阱!
呂延度料定會有天妖暗中保護曜真神主,對人族有可能的偷襲進行反埋伏。在看到鼠獨秋的那一刻,他也料定鼠獨秋會迎著【食妖花】衝上來,與他搏命。
如此他這從未展示的十三兇星,便發於絕隙,成就這必殺的局。
抬手只是提子而已。
在他的佈局裡,鼠獨秋從來沒有同他站上生死鬥場的資格。
那外顯兇異的“黯滅妖紋”,就在他的脖頸扭曲,他卻壓根不曾投下關注……鼠獨秋死了,這所謂的兇惡手段,也就消解了。
此刻兇名遠熾的天妖鼠獨秋,正懸身在空中。十三道血色星柱,將他貫穿在那裡。殺其意,磨其身,損其道,叫那絕巔的氣息一路凋落。
【食妖花】撲在他的臉上,正大快朵頤,啃得他沒了半個腦袋!
還在辛苦對抗十三兇星的鼠獨秋,根本無法抵抗專門針對妖族而育成的噬妖利齒。尤其這朵【食妖花】,已經是荊國養出來的最強一株,還由呂延度親自施展秘術驅動。
但在咀嚼血肉的聲音裡,忽有嘎嘣一響。
【食妖花】的血盆大口停在那裡,利齒已是崩斷了數顆,嘴裡翻攪一陣,吐出一根手指頭來!
那是一根蒼白僵硬且潮溼的手指。
瞧著也並不如何堅硬。
這兩排可以啃噬天妖面骨的利齒,卻咬不動這手指分毫。
而後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食妖花】張嘴而嘔,吐出成百上千的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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