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日,寅時剛過,永寧伯張誠就從睡夢中醒來,在榻上又躺了片刻,只覺全無睏意,便坐起身來披了一件夾衣,就穿鞋下榻了。
“父帥,您醒啦。”義子親兵張興志穿著單衣,光著腳從外帳掀簾進來,輕聲問著。
他不待張誠答話,就藉助窗外透進來的微光,先是將燭火點著了,才來到塌邊輕聲問著:“父帥,不再歇會兒了麼?”
“睏意全無,不睡了。”張誠說著就起身往外帳走去。
張興志見狀不敢再勸,趕忙快步趕在前頭為張誠掀起帳簾,見父帥身上僅穿了一件夾衣,擔心晨風的涼寒吹傷父帥,又快步走到衣架處探手取下一件斗篷。
…………
永寧伯的臨時行轅就設在了龍王廟,帥帳便是龍王廟的正殿,只有這間正殿還算完整,餘處各偏殿都已十分殘破,顯然已是多年未有修繕。
如今這般兵荒馬亂的年頭,人們能活著都已是萬幸,就算還有心修繕廟宇,也沒有你那個時間和力氣了。
其實,這座龍王廟還算好的,比起其他各處廟宇來,已經算是頗為完整的了。
正是因為其頗為靈驗,招來人家落戶在廟宇周圍,逐漸形成了一個小村落,日夜清掃維護,才會儲存到今日這般模樣。
龍王廟的正殿頂上架著一個高高的木臺,原是闖王李自成駐紮此地時修砌的,如今才只過去了一日,就已然物是人非了。
永寧伯張誠踏著木梯緩緩走上高臺,義子張興志急忙跟上:“父帥,臺上風大,小心著涼,請您把斗篷披上吧。”
張誠點了點頭,讓張興志幫他把斗篷披好,這才輕聲吩咐著:“守在此處,莫要跟來。”
“喏。”張興志輕聲應著,立刻就站住了腳步,守在了木梯口。
…………
立身於高臺之上,凝望著四野,入眼處盡是密密麻麻的帳篷,以及如林般的旌旗,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如此偌大的一座軍營,除去晨風輕輕呼嘯之聲,時不時還有腳步踏地的聲音傳來,顯是巡邏的隊伍在附近經過發出的聲音。
清爽的晨風吹過永寧伯的身體,給他帶來一絲涼意,胸中的煩悶也被晨風一掃而空。
靜下心來的永寧伯,不由得想起昨夜總鎮撫賀飈的那番話來……
說實話,永寧伯在今日之前確確實實沒有認真地仔細思考過,賀飈所提出來的那個問題。
自打崇禎十一年,張誠來到這個平行世界以來,先是奉命進京勤王,然後又奉調河南剿賊,接著就是出兵遼東對戰建奴,直到如今在中原與闖賊大戰……
他一直都在被歷史的程序推動著往前走,幾乎從未有過自己獨立決定的機會,也沒有過自己來引領歷史程序的能力。
就算他屯戍宣北,其實也只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
即使是捕殺宣大通奴奸商這等大事,也是出於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畢竟再不對這幫通奴奸商下手,恐怕將來自己都要被偷了,甚至於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從屯戍宣北時起,張誠的信念就只有一個——壯大自己的實力,形成屬於自己的強大勢力,讓自己能夠活下去,保護好家人和追隨自己的好弟兄!
而對於自己實力要壯大到何種程度,甚至於勢力真的強大起來後,最終又要走到哪一步,他還真的沒有仔細思量過。
現如今的張誠,站立在清爽的晨風中,不由得開始認真思考起賀飈所說的那一番話語!
是啊,自己的目標究竟是什麼呢?
是要代替崇禎來當皇帝,行改朝換代之事麼?
可……
即使自己當了皇帝又能如何呢?
再過個二三百年,還不是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若真到了那般地步,又有誰來拯救崩塌的天下,拯救悲慘的百姓們呢?
然而,如果不要代替崇禎來當這個皇帝,自己又該如何與之相處呢?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