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在心底裡默默地低語,似乎已經放棄了反抗。
璀璨刺目的雷池在龐貝腳下展開,馬嘶聲忽然迴盪在天地間,一頭鬃毛間雷蛇狂舞的八足天馬從雷池中踏碎雷霆而出;
他落在馬背上,被天馬載著降臨至喪失行動能力的愷撒跟前。
“令人失望。接受了所謂的改造蛻變手術……似乎也不過如此。”
龐貝垂眸,目光如冰冷的秤砣般落在只剩一顆腦袋露在外的愷撒臉上,“你的成就本不該止步於此。”
“如果你是想勸降的話,那你還是別浪費口舌了。”愷撒慘笑,咳出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顆粒狀,“我對當什麼龍王的兒子、統治世界沒什麼興趣。我還是更想拯救世界。”
“你先拯救你自己吧,幼稚的東西。”龐貝冷哼一聲,“你以為加入那可笑的軍團,你就能披上正義的斗篷了?”
“那個路明非——你效忠的軍團之主……他有告訴過你,他自己就是黑王的一部分麼?”
愷撒猛地抬起頭,黃金瞳在重壓下熾烈灼燒,似乎被龐貝那褻瀆的話語激怒:“異形……你在胡說什麼東西!?”
龐貝嘴角譏誚的加深:“看來你一無所知啊,愷撒。”
“口口聲聲說要消滅異形,結果你效忠的軍團之主,就是這個世界孕育出的最大異形之一。”
“在龍王的子嗣……”他刻意停頓,“和龍王的奴隸之間,你選擇了後者。真是可笑,居然會被那種華而不實的正義名頭所矇騙。”
“……”
沉默了半晌,愷撒那股不屈的鋒芒與銳氣,似乎被龐貝所言的“真相”如冰水般潑上了鍛爐,肉眼可見地在熄滅。
那顆就連千鈞重力都無法壓迫至低下的高昂頭顱也在此時一點點垂下,瞳眸中燃燒的金光也如風間殘燭般搖曳欲熄。
得知真相後的崩潰。
龐貝眼中沸騰的熔紅映照著那具彷彿被抽去嵴梁的軀體,一絲異樣的情緒從心底裡生出。
為自己的血脈憐憫?悲慟?龐貝也說不清。
但施加在愷撒身上的重力場悄無聲息地撤去了。
“不過算了,”八足天馬踏著雷霆漣漪,載著龐貝繞著愷撒的囚籠緩緩巡行,如同勝利者在向失敗者宣言,“反正這輪時間線必須要被重啟,你在下一輪時間線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相信沒了這種蠱惑人心的旗幟,你應該能作出正確的選擇。”
“但現在的你仍有可取之處,這也是我讓你來此的原因。”
“我打破父親限制、從基因上傳承給你的權柄與力量,我要收回。”
“還有將你改造成這副模樣的知識和技術……哪怕我的鍊金術與諾頓不相上下,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顆誘人的禁果。安心,孩子,解剖流程只會在你死後進行。”
“我會把這些知識帶到下一輪重啟的時間線裡,打造出一支屬於我的大軍。”
“到那時,僅憑耶夢加得一人可沒法與我對抗。我的計劃會穩固地進行,直到我吞噬掉北極那尊還未完全孵化覺醒的至尊胚胎……”
“成為新的黑王!”
龐貝熔紅的豎瞳裡彷彿映照著未來,在他慷慨激昂的勝利者宣言中,絲毫沒注意到愷撒垂下的頭顱又悄然抬起,黃金的光芒重新染上雙瞳。
先前的絕望與崩潰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計謀得逞的彎曲弧度:
“總算撬出點乾貨了。謝了。”
“你……!?”
龐貝猛然回頭,熔紅豎瞳因錯愕而收縮——但這份驚愕沒能持續多久,以他的智慧立刻反應過來:
方才愷撒那種崩潰、消沉全都是精心裝給他看的陷阱!就等著自己放鬆警惕之時,將關鍵的資訊情報說漏嘴給他!
“你他媽的!”
脫口而出的髒字足以印證這尊龍王此刻心中的滔天狂怒,纏繞愷撒的兩條扭曲巨龍猛然收緊,岩石與鋼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似乎要直接將他這個逆子絞成肉泥!
就是現在!
“轟隆——!”
禁錮愷撒的兩條物質巨龍在震耳欲聾的爆鳴聲炸成碎片,碎石與鋼筋飛濺的暴雨中,愷撒體表的龍鱗裝甲此時如熔爐開閘一般,原本幽暗的鍊金矩陣被徹底點亮,流淌的液態火勾勒出神秘繁奧的鍊金紋路。
信仰熔爐、言靈之爐,連同剛剛被啟用的暴怒火爐,三個特殊器官“三爐聚鼎”噴湧出的強大能量正灌輸、強化著愷撒身體的每一部分,幫助他完成這最後的搏命廝殺。
龐貝又聽到了狄克推多那撕裂空氣的尖嘯聲,這一次他不能再淡然面對——
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了!這是他犯的第二個錯誤!
時間零!無塵之地·重!一瞬間有兩個不同的領域釋放在愷撒身上,但都不像先前那樣起效;一枚枚繁奧的符文正不斷在愷撒的鱗隙間增生,撐開了一小片元素豁免的領域。
剎那·九階!五百一十二倍神速!意識領域失效的瞬間,龐貝立刻將領域的施加物件轉為自身,他與他身下的八足天馬如鬼魅般化作虛無的殘影消失在原地——時機不能算完美,當狄克推多斬過龐貝消失的軌跡時,已經帶起了一抹金紅色的鮮血。
百米之外,龐貝與天馬的身影踉蹌浮現,他多出了一道從額角貫穿至胸腹的猙獰傷口,沸騰的龍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他的創傷。
最起碼不算太晚,他只是被狄克推多的劍鋒堪堪擦過。
愷撒拖劍追擊,他狂奔的速度不亞於啟用後的剎那,但迎面而來的是一道連光線都被吞噬的扭曲軌跡——
昆古尼爾!
龐貝怒不可遏地擲出了那柄扭曲的黑金長槍!在神話傳說中這柄由世界樹枝條鑄造的長槍擁有著“絕對命中”的屬性,但放在龍類鍊金層面上而言就是迭加了死亡與‘聖裁’的概念武器——即便如此它也足以稱得上是“神器”!愷撒不打算閃避,昆古尼爾上迭加了“聖裁”的絕對命中屬性——他瞳孔微縮,死死鎖定住了昆古尼爾後方,哪怕自身胸膛被它貫穿、一顆被細密龍鱗包裹的心臟就此停滯。
周圍的氣溫在急劇下降,瓢潑灑落的雨水變成了細密的冰稜,而在龐貝頭頂,九條由絕對零度凝結、鱗甲間碰撞著冰晶星屑的龍形巨蛇,彷彿有真正的生命力一般昂起了猙獰的蛇首。
言靈·九嬰。
九道足以將整座山峰冰封的極寒吐息咆哮而下,即便是愷撒的超人身軀,在這毀滅洪流前也顯得有些許渺小。
然而就在這毀滅洪流降臨前的最後千分之一秒,被昆古尼爾洞穿心臟的愷撒做出了他最後的攻擊。
三爐聚鼎的能量轉由供給第二心臟,愷撒擲出了他的狄克推多,灌注了全身殘存、迸發的所有力量、意志以及怒火,以此作為對龐貝的回敬!這是實物,並非元素,龐貝無法像之前那樣遠距離讓這柄巨劍瓦解;同時他釋放九嬰這種高危言靈也並非沒有代價,他陷入了一陣短暫的虛弱狀態,甚至連剎那都無法維持高倍神速——撕裂了狂暴元素亂流的狄克推多如同一道貫穿了天地的復仇雷霆!劍鋒閃過,八足天馬斯萊普尼斯高昂的頭顱應聲而落,斷裂的頸腔噴湧出灼目的電漿;
之後是龐貝護體的那件鎧甲,被巨劍所攜帶的狂暴動能蠻橫地撕開,想要將龐貝的軀體直接貫穿。
“呃啊——!!”
龐貝的痛吼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他顧不上維持龍王的尊嚴,狼狽地以覆蓋龍鱗的雙手抵住劍脊不讓劍刃再刺入軀體分毫;否則自己會被這柄巨劍貫穿落下嚴重的傷勢。
直到狄克推多裹挾的力量全部耗盡。
而愷撒……在恐怖的極寒吐息之後,他仍頑強地站在原地,數十根粗壯的冰稜將他團團圍住。
他體表的鱗甲被一層閃爍著幽藍死光的堅冰徹底封凍,而那張裸露在外沒有任何鱗甲防護的臉龐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蠟白色與深紫交錯的斑駁。
那是肉體組織在瞬間深度凍傷、壞死的印記。
但他居然還活著……或者說還殘留著一口氣。
“海洋與水……”愷撒凝視著遠處流血的龍王,他的雙眸已經有些渾濁失焦,“這下芬格爾……也得找你了。”
他嘴角似乎想要扯動,卻只牽起一個凝固在冰霜中的慘烈弧度。隨後,他的眼皮緩緩、沉沉地垂落。
龐貝怒不可遏,狄克推多在他手裡扭曲,崩解。
但在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被一團金光所包裹著,從愷撒身體裡飛出,隨後消失不見。
“……繭!?你們居然連獨屬於至尊的權柄都給竊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