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洞賓館,408號房。
房間裡只開著一盞昏暗的檯燈,光線將張誠與趙大明的影子拉得很長。
黑白電視機里正播放著晚間新聞,對白天嚴斌和黃品羽之子被殺的血案,卻隻字未提,彷彿那兩起命案從未發生過。
這種粉飾太平的靜謐,比任何喧囂都更讓人心悸。
趙大明有些煩躁地按著遙控器,將頻道從嘉興臺換到了中央臺。
“老弟,你這次,玩得未免太大了。”
他看著張誠,聲音裡帶著一絲後怕。
“柳書記已經知道了柳苗苗和姜於洪的事……等回了阜寧,他那關,不好過啊。”
張誠靠在床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聳了聳肩。
“哥,但凡有第二條路,我也不會走這一步。”
他的語氣很平靜。
“柳書記不點頭,你這個派出所所長,可沒膽子也沒權力,跨市來嘉興公安局撈人。”
趙大明嘆了口氣,搖搖頭。
“回了阜寧,你姿態放低點,主動認個錯。”
“柳書記畢竟是領導,格局還是有的,應該不會跟你一個小輩計較。”
“嗯,我知道了。”
張誠嘴上應著,深邃的眼眸裡,卻閃動著無人能懂的思索光芒。
“咚、咚、咚。”
沉悶而有節奏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趙大明幾乎是瞬間從床上彈起,肌肉緊繃,眼神銳利。
他掀開被子,動作迅捷地穿上外衣,右手已經悄然握住了藏在腰後的手槍。
他一步步挪到門後,壓低聲音,沉聲問道:
“誰!”
門外傳來一個熟悉又略帶疲憊的聲音。
“我,張敬濤。”
趙大明眉頭一擰,鬆開了握槍的手,但依舊保持著警惕,將房門拉開一道縫。
門外,張敬濤一身警服,風塵僕僕,眼窩深陷,佈滿了血絲。
“張科長?”趙大明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張敬濤沒有回答,只是側身擠了進來,目光如鷹隼般,瞬間鎖定了床上氣定神閒的張誠。
“你小子,倒是真沉得住氣。”
趙大明反手關上門,走到他身邊,皺眉道:“我說敬濤,你大半夜的不去破案,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破案?睡覺?”
張敬濤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深吸一口氣。
“就在剛才,李柄陽的別墅被血洗了。”
“一群槍手,嘉興商會六個核心成員,全死了,被打成了篩子。”
“馮三窯命大,胳膊中了一槍,僥倖逃過一劫。”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房間裡轟然炸響。
“現在,整個嘉興已經徹底失控,周書記急得親自去聯絡駐軍了。”
趙大明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們嘉興……簡直是瘋了!”
張敬濤猛地扭過頭,死死地瞪著趙大明,然後又將目光轉向張誠,一字一頓,牙齒縫裡迸出聲音。
“嘉興之所以這麼亂,你應該問問他!”
張誠緩緩從床上坐直身體,攤開雙手,一臉的無辜與茫然。
“濤哥,這從何說起?”
“你我兄弟,可不帶這麼憑空冤枉人的。”
“我問你!”張敬濤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嚴斌的死,是不是你安排的?!”
“濤哥,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張誠一臉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嚴斌被殺的時候,我可還戴著手銬,在閆局長的審訊室裡喝茶呢。”
張敬濤死死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破綻。
“那你知不知道,嚴斌和閆局長,是表兄弟?”
“這層關係,知道的人不多。現在,閆局已經瘋了,調動了全市警力,滿城抓人,看守所都快塞不下了。”
“張誠,我不管你用了什麼手段,如果嚴斌的死真和你有關,我勸你,立刻,馬上,滾出嘉興!”
張誠只是苦笑。
“濤哥,這裡是嘉興,不是我的阜寧縣。我哪有那麼大的能量,別說找槍手,我現在連找個問路的人都費勁。”
“最好是這樣!”
張敬濤的語氣緩和了些,他扭頭看向趙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明,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我給你句忠告。”
“現在的嘉興,就是個巨大的火藥桶,隨時都會炸。市委、商圈、地下的那些亡命徒,全都攪在了一起。”
“你帶著他,今晚就走,連夜回阜寧,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