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許梔醒來時,頂上所懸不是芷蘭宮的絳紗,竹青色帷幔,乳白色紗浮動,餘香燃盡,還有些許沉香的縈繞。
這是一處陌生的處所。
她下意識尋東西,她的匕首被人放在枕邊。
她在來扶風之前曾命令盧衡採取行動。她只需要表演一番相求無果的結果,章邯的人會立刻以不敬的罪名出現。再接下來,陳平會恰到好處地出面,勸說張良。
然而她沒料到自己竟然昏厥了!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她怎麼可以不省人事的暈倒了!
她動了下,脖頸處像有螞蟻在啄咬的刺痛……她想起張良最後那句“荷華”。
許梔頓時清醒了不少,轉念又深覺不可能,在這麼極度混雜,一個隱秘的猜想在她心中醞釀……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輕軟的腳步聲。
“呀,你們怎麼回事,何須這般守在這裡。”是個小丫頭的聲音。
門口的人沒說多的話,但很快離開。
只見那女子將許梔的戒備置若罔聞,她聲音清脆,話語之中帶著蜀地的調子,她直接了當地將邁入屏風。
好一個美麗嬌俏的小姑娘,約莫只有十四歲,穿身水紅裙裳,不過身上斜挎著個小袋子,打扮有些不倫不類。
許梔在王宮是被恐嚇著活了這麼些年,妄論外表如何純真,警惕地反握匕首擋在身前,“你是何人?竟擅自入我簾內?”
她偏了頭,止了步子,望著許梔,碎碎自語,“姐姐何以至此?我是來幫你的。”
許梔未能抵消疑慮,這才有空觀察了這房內的佈局,雅質有餘,卻很新,毫無生活過的痕跡。
她看了案上香灰的多少,大概燒過一日有餘。估計她被人抬進了宅子,她的人難道以為計劃有變,竟然不曾出面來尋她。
許梔抬了眼,注視她,“我有何所需,至於姑娘這樣突兀來此,言說相助。”
那水紅色姑娘繞過案桌,沒直接說話,而是留意了她脖子上的傷,在確認是處理過之後,安心地收回眼。
她放回了自己手裡的藥瓶,含笑道:“看來有人已搶先照顧了姐姐這新傷之處,情況緊急,我就不費多的心思了。”
“你不知道我的傷如何來的?難道你不是此宅之中的侍女?”許梔問,她又垂首,這才發覺自己裡裳被人換過……她一頓,一些畫面晃過,複雜的心緒翻上心頭。
那姑娘實則就是阿妤——桃夭的女兒。
她此番來咸陽就是為解秦宮燃眉之急。
本來在嬴荷華在去漢中尋李賢之前,她就該到了咸陽。
但在來的路上遇到鄭國傳書,言說其女鄭綢難產,於是她將解藥之法書於李賢……她不知道李賢眼傷未愈,這藥方被趙高的人劫走,其中的曲折又是後話。
阿妤滯留於蜀兩日,待鄭綢母子平安,取名闢疆。很快,她就馬不停蹄來了咸陽。
沒想到她表姐辦事速度如此神速,在一日之內就迅速找到了別的辦法,從漢中回到了咸陽。她當真足夠果決,不惜自傷來換取張良的血清。
阿妤笑道,“姐姐這麼認為也可以。”她想了想,“不過,的確是張良先生讓我過來給姐姐換藥。先生說,姐姐要的東西他已經給你的策士了,若姐姐醒來,等雪停了,姐姐就可以離開。”
許梔驀地一頓。“張良知道我要什麼?”
阿妤點頭,“姐姐求解藥給皇后娘娘。”
許梔聽到這裡,她沒法再等下去了,她需要當即確認陳平是否拿到東西順利回了皇宮。
這關乎著她母親能不能甦醒,關乎著章邯能不能出獄……還關乎著,她此後能不能以一己之力與趙高相鬥的信心。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門一開,不及深冬時,雖沒有銀裝素裹之樣,雪已薄薄在地上鋪了一層。
如果張良真的被什麼場景刺激得記起來之前的事……比起當下這個陌生而惡毒的秦國公主,他只會更恨她吧。
如果這樣,那此地簡直不可多留。
她朝那水紅色的姑娘道,“有勞姑娘和此宅的主人說一聲,不管他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我當下立即離開,以後絕不再來。”
她說完,眼神迎面與一個人的眼睛撞上,單單這麼看過去,他與雪的背景快要融為一體。
她不想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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