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是她找出來的。黃石公也告訴了她,是一個叫湯知培的人所寫。張良聽著,這麼些年,她張冠李戴的本事,還是如此信手拈來。
她不希望他們相識,順著她,也成了他的習慣。
大概雨聲在這一瞬間小了不少,不然她不可能聽得這麼清楚。
“不曾相識,何來相顧。”
張良的眼睛淡然而陌生,青衣衫在須臾間被淋溼,他拍著張不疑的背,安撫他別哭。
她回憶起來張不疑說的話,似乎又清醒了幾分,如果她猜得沒錯,因為田儋的事,讓宋瀲這個名字也成了通緝犯。
大概張不疑的娘…是從雍城到會稽的路上被秦人所殺。
許梔嘴裡發苦,心沉了又沉。
這下可好了。
亡國殺父之仇,已滔天難解。
他失憶了之後,再加上一條殺妻之恨。
此等大仇,放在明面上,別說殺她,剝皮抽筋也不為過。
閻樂催促她。
她掐住自己的手掌,生生要掐出血來。
“先生與我不過數面之緣,哪有什麼斬不斷的線?”
張良驀地開口。“不疑年幼,命運多舛,求殿下饒過他。”
“昔年我大抵如君所願,只是我不慎從別處學到一個新思路,凡事要麼不做,要麼就要做絕。”她在笑,臉上洋溢著一種戲謔的殘忍。
他離開這幾年,她竟被法家裹挾如此。
許梔壓下機括的剎那,閻樂終於讀懂她眼底的冷——那不是公主對罪臣的俯瞰,而是漠視與寒意,除此之外的還有一絲壓制不住嗜血的快意。
然而他的眼前沒有出現張良的血。
一陣劇痛襲擊了他!!!!
閻樂驚懼地瞪大雙眼,脖頸的鮮血噴湧而出,是利刃帶來的痛,接著痛感還從心臟襲來,他甚至來不及說出一句話!
他就這麼死了,被嬴荷華給殺了?!
“!!”
閻樂身後一眾人顫抖著跪下,額頭磕在閻樂瞪大的眼珠旁:“殿、殿下此舉……恐遭彈劾……”
嬴荷華身上有大量的血,雨水沖刷之下,彷彿她也鮮血淋漓。
“彈劾?任將軍要彈劾我?”
“臣……”任囂憋了半天,這才後知後覺,陳平在他來之前說的話具體是什麼意思……她的幕僚和長公子打算殺掉閻樂,真正致命之處在他的心臟。
只是,扶蘇大概想不到,他的妹妹動起手來,迅速直接,不加辭色。
任囂單膝著地,“…臣不敢。”
只見公主踢開腳邊的竹簡,裙裾掃過閻樂抽搐的身體,接著,她張瑰麗張揚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笑來。
“他私藏禁書、構陷皇親,本公主替父皇清理蛀蟲,何罪之有?”
她竟然不顧臉上有大量斑駁的血跡,回過身,兀自蹲下來,她盯著張良說,“先生,我手髒了。”
然後她不等人回答,扯了他無暇的衣袖,擦淨手上血跡。
閻樂的隨從從噤若寒蟬,演變為搶頭撞地,“公主,求公主網開一面!”
她碎髮上還沾著血星,這幅模樣,當真幾分滲人,又極度威懾。這與嬴政當年執太阿劍並無兩樣。
她看了眼任囂,“你來處理。”
“至於這些竹簡——”
雨聲復大。
她的紅唇淡淡吐出兩個字,“焚之。”
到生命最後,任囂都不知道,他當年看見的那一堆青簡就是《預書》。
那讓人瘋狂的預世恆言,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她原以為那些藏著的秘密,在世上只有她、墨柒、李賢三個人知道。然而張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過他不認識這些字。直到兩年後,他才識得繁體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