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屬於後宮,朱由檢把內庫外庫分開、明確前殿和後宮的用途後,很少在這裡接見外臣。
通常來說,他會在三大殿舉行朝會和宴會,在文華殿、武英殿召見臣子。
對非常看重的臣子,會在私人場合召見,例如西苑等地。
乾清宮則介於兩者之間,因為這既是朱由檢的寢宮,又是他日常的辦公地點。
在這裡召見臣子相對比較正式,同時又顯得親近。
禮儀上也相對比較隨意,不是那麼嚴格。
陳繼儒隨著劉宗周等人進入乾清宮西暖閣,頓時感覺暖和起來。
看著他們在內侍服侍下摘下暖耳,陳繼儒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他和這些人都是平等相交,甚至能坐主位。
但是到了宮裡,頓時就顯示出差別。
按照《大明會典》規定,他和張溥不是朝廷官員,是不許擅戴暖耳入朝的。
當今皇帝的重製禮樂還沒有涉及這條禮儀,在相關規定未被廢止前,他們就必須遵循。
所以,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就只能和張溥一樣,在外頂著寒風。而不是像劉宗周、錢謙益那樣,能夠佩戴暖耳。
張溥身為年輕人尚能堅持,陳繼儒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卻感覺耳朵凍得幾乎沒有知覺。
這個遭遇,讓他更加感覺到,北京和江南的區別。
自己在江南搞的那一套,在北京很難行得通。
現在他只希望皇帝真的寬仁,給自己足夠的禮遇。
而非以虛妄視之,隨便打發回去。——朱由檢在陳繼儒進入西暖閣後,一直盯著此人。
他對這個名滿天下的“隱士”是很好奇的,不知道陳繼儒如何以秀才身份,有了這麼大名氣?以時人的評價來說,陳繼儒、舒曰敬兩人,都被稱為遺賢。
但是舒曰敬好歹考上過進士,如今還執掌白鹿洞書院。
陳繼儒就真的沒什麼地位了,只是個秀才而已。
以功名論學問的話,大明有無數勝過他的人。
但是他卻硬生生成為名士,被人看做當世蘇東坡,甚至引得大學士去問計。
這個人的關係網之廣、在朝野的影響之大,連朱由檢都覺得不可思議,不得不正視他的地位:
有志於重塑士林風氣的朱由檢,是決定把陳繼儒吸納入體制的。不能讓他的“隱逸之風”,引領士林風氣。
看著陳繼儒等人鞠躬行禮,朱由檢道:“平身,賜坐。”
“請眉公坐右側首位。”
讓劉宗周、錢謙益、陳仁錫三個有官身的在左側坐下,陳繼儒、張溥在右側相對。
簡單的一個安排,讓五人頓時涇渭分明,分別代表了官和民。
同時也顯出了對陳繼儒的禮遇,把他放在首位。
陳繼儒聽到這個安排後,頓時心下大定。因為他已經感受到,皇帝對自己很禮遇。
所以他恭恭敬敬地行禮謝恩,又在內侍服侍下,在右首跪坐下來。
朱由檢在他和眾人落座後,方才笑著說道:
“陳眉公的大名,朕是聞名已久啊!”
“不知眉公進京,有何可以教朕?”